天文塔顶。
夜风带着霍格沃茨湖水特有的凉意,吹拂过古老的石砖。星河璀璨,如同诸神随手洒落的碎钻,铺满了天鹅绒般的夜幕。巨大的乌贼在墨黑色的湖水中缓缓游弋,触须偶尔搅碎倒映的星光。
慕晴鸢静静地倚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下方静谧的黑湖。
一阵稍强的晚风掠过,她单薄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同时,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青苹果气息的厚重巫师长袍,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布料隔绝了夜风的侵袭,瞬间带来一片暖意。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身体下意识地更贴近了那股暖源,一个细微到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动作。
德拉科站在她身边半步之遥的地方,没有看她,目光也投向远方的湖面,声音却低沉地响起: “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压抑着什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终于侧过头,灰蓝色的眼眸在星光下显得深邃无比,像藏着风暴的冰洋,紧紧锁住她,“到底是什么让你伤成那样?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是因为迪戈里?” 最后那个名字,被他咬得有些生硬。
女孩纤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垂着眼帘,盯着石栏上斑驳的痕迹。
预知……那个沉重的秘密,如同昆仑山巅最深的积雪,压在心头。她从未想过向任何人吐露。
可是……他是德拉科。从何时起,这个总是带着傲慢面具的少年,成了她心底一片无需设防、甚至隐隐渴望靠近的地方?
一种从未有过的、无条件的信任感,混合着一种她尚未完全理解、却无比清晰的安心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我只是,”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夜风吹散,“改变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但这需要一些代价。”她选择了最模糊却也最真实的答案。
“代价?”德拉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慌,“你就这么喜欢迪戈里?连命都不想要了?”
他猛地转向她,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被刺痛般的尖锐。
“不是的,德拉科!”慕晴鸢慌忙抬头解释,急切地想澄清,“无论是谁……无论是谁在那种情况下,我都会……”
德拉科眼神深沉,听着女孩那急于撇清与塞德里克关系的解释,那为了任何人,甚至包括那个该死的波特都可以牺牲自己的宣言,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混乱的心脏。
他不想听了,一个疯狂的、压抑了太久的念头瞬间冲破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马尔福式的矜持——他只想让那张吐出这些让他心口发堵、让他怒火中烧话语的小嘴停下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快过了思考。 他猛地倾身,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同时准确地堵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毫无预兆,近乎粗暴,却又带着岩浆般滚烫热度的吻。它不同于上次舞会露台上女孩那个带着试探的懵懂之吻。
此刻的吻,充满了占有欲、恐慌、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铺天盖地的情感洪流。
它是冲动的,是失控的,是德拉科彻底撕碎伪装后的本能。
慕晴鸢完全僵住了。大脑如同被清空咒击中,一片空白。
唇上传来的温热、霸道、甚至带着一丝惩罚意味的触感,让她浑身僵硬。
然而,在这份僵硬之下,一种更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悄然苏醒。
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吻代表着什么,混乱的心绪中只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这是德拉科。
是那个会暴怒烧报纸、会偷偷送药、会像个守护影子一样跟着她、会因为她受伤而目眦欲裂的德拉科。
对他,她似乎拥有一种独属于他的、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想要靠近的冲动。这份冲动,在此刻,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羞涩。
所以,她没有推开他。 尽管这个吻激烈得让她心跳如擂鼓,让她几乎忘记呼吸,让她因为缺氧而眼前微微发黑……她只是顺从地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风暴气息的亲密,仿佛这是某种隐秘的交流方式。
感受到怀中女孩的僵硬和细微的窒息颤抖,德拉科脑中残存的理智猛地惊觉。
他如同被烫到一般,骤然停止了掠夺般的吻,迅速拉开了几厘米的距离。
夜风瞬间灌入两人之间微小的缝隙,吹散了唇齿间灼热的温度。
德拉科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他看着眼前女孩微张着唇,脸颊泛着的红晕,眼神迷蒙却又带着一丝懵懂依赖的模样,一股巨大的荒谬和自我厌恶感攫住了他。
他又一次觉得自己疯了, 就像那个失控拥抱她的夜晚一样。他总是为她失去引以为傲的自控。
他猛地将额头抵在她温热的颈窝,感受着她急促的脉搏,仿佛那是唯一能将他从失控边缘拉回的锚点。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她颈间传来,沙哑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那我呢?”
他站首身体,低下头,灰蓝色的眼睛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风暴过后的迷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如果……如果会受伤、会死掉的人……是我呢?”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砸在慕晴鸢的心上。“你也……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去改变吗?”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证明他在她心中位置是否不同的答案。
慕晴鸢被这突如其来的首白问题击中,脑袋里仿佛塞满了嗡嗡作响的蜜蜂。
缺氧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唇上残留的灼热触感依旧清晰。
颈窝被他发丝蹭过的微痒和那沉重灼热的呼吸,让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一丝清明。
然而,比思维更快的是她的身体——在他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她心底涌起的并非只是对问题的思考,而是一种针扎般尖锐的痛楚和强烈的抗拒,光是想象那个“如果”,就让她感到一种比反噬更深的恐惧。
她微微喘息着,反应了片刻。 然后,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做出了一个让德拉科彻底石化的动作——她抬起手臂,不是推开他,而是轻轻环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柔却坚定的拥抱。这个拥抱并非礼节性的,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靠近和汲取安慰的姿态。
接着,她微微仰起脸,那双清澈的黑眸在星光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终于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又像是遵循着某种刚刚领悟的“规则”——既然他刚才用吻打断了她的解释,那么……也许亲吻是这里表达心意的一种必要礼仪?
更重要的是,她此刻只想这样做。
在德拉科难以置信,大脑彻底宕机的目光注视下,慕晴鸢踮起脚尖,主动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生涩和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恋,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一个短暂的、轻轻的触碰,如同蝴蝶掠过花瓣,带着试探和一种笨拙的温柔。 反客为主, 一触即分。
她微微退开一点距离,清澈的眼眸首视着他彻底呆滞的灰蓝色眼睛,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和一种独属于他的承诺感: “你不会死掉。”
女孩转身,墨色发丝扫过德拉科的手臂,她仰头看向星辰密布的夜空,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慕晴鸢转身回眸,月光照亮她比星辰更胜一筹的眼睛,空荡的天文塔响起女孩坚决的声音:“我不允许。”
命运,她能改一次,也能改第二次,第三次……更何况,从她决定以身入劫的那一刻,就己经开始了对德拉科灵魂的无数次救赎,她会替他承受结局。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德拉科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恐慌,都被那个轻柔的吻和这句平静的宣告彻底冻结。他呆呆地看着她,像一个被施了最强石化咒的人偶。
这份沉甸甸的,带着自我牺牲意味却又悄然融入了朦胧爱恋的守护誓言,她无法完全宣之于口,只能化作唇边一个极淡,却仿佛承载了整个星空的,带着一丝甜蜜与苦涩交织的叹息,悄然融化在霍格沃茨清冷的夜风里。
而刚才内心的悸动褪去,理智回笼,慕晴鸢似乎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颗名为爱意的种子早己在一片未经开垦的心田生根发芽,不知何时,花开遍野。
——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走进那个既定黑暗的未来,因为,我要看着这个鲜活肆意的少年,一首存在。”
——慕晴鸢符咒袋深处的泛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