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许星遥终于爆发了，咸鱼之魂彻底燃烧，“你是周扒皮转世吗？！一杯奶茶！就一杯奶茶！你就扣了我186？！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我要去劳动局告你！告你非法用工！告你恶意扣款！告你…”
“协议第7条第4款，”顾沉舟平静地打断她的咆哮，甚至翻开了那份《卖身契》，指着其中一行小字，“态度消极/顶撞老板，每次扣￥50。你刚才，算一次。”
他拿起笔，在计算器上又按了一下：-￥186.00 - ￥50.00 = -￥236.00
“债务总额：￥8,236.00。”
许星遥：“……”
她张着嘴，所有愤怒的火焰瞬间被这盆名叫“扣款50”的冰水浇得透心凉。她看着顾沉舟那张在暖黄灯光下依然冷硬如雕塑的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跟这座冰山讲道理？不如对牛弹琴！反抗？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债台筑得更高！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那丢人的金豆子掉下来。八千块！现在变成八千两百三十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叮铃——风铃声又响了。
倒霉顾客A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那个…老板，我的珍珠奶茶去冰半糖…还做吗？要不…我改天再来？”
顾沉舟终于把目光从濒临崩溃的许星遥身上移开，看向门口。
“稍等。”他简短地说，然后转向许星遥，语气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清理操作台。现在。”
许星遥吸了吸鼻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认命地抓起抹布，开始跟操作台上黏糊糊的黑糖珍珠和糖浆作斗争。动作带着发泄般的用力。
顾沉舟则走到操作台另一边，动作迅速、精准、流畅地开始制作顾客那杯真正的珍珠奶茶。加冰入雪克杯、量取红茶、牛奶、精准按压糖浆泵、盖盖、手腕翻飞摇出清脆利落的节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一场无声的表演。
不到一分钟，一杯色泽完美、分层、珍珠的珍珠奶茶就做好了。他甚至熟练地套上杯套，贴上标签（去冰/半糖），装入打包袋，递给门口的顾客。
“谢谢惠顾。”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倒霉顾客A接过奶茶，看着操作台这边一片狼藉、眼眶红红还在奋力擦桌子的许星遥，又看了看吧台那边冰山一样、但出品又快又好的顾沉舟，眼神充满了困惑和同情。他付了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小店。
店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只有许星遥用力擦桌子的声音，和冷气机的嗡嗡声。
顾沉舟走到操作台边，看着许星遥擦过的地方——水渍没擦干，还留着一道道糖浆的黏腻痕迹。
“清洁不合格。水渍残留，糖渍未完全清除。”他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沾了少量清洁剂，示范性地在台面上用力擦了几下，动作标准得像在给手术台消毒。“标准：无水渍，无残留，触感干涩。重做。再不合格，扣款。”
许星遥看着他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累得发酸的手腕和那杯被判定为“需要漱口”的失败品，以及计算器上那个刺眼的“-236”，一股邪火混合着委屈首冲脑门。
她猛地将手里的脏抹布往操作台上一摔！
“顾沉舟！你欺人太甚！这破抹布老娘不伺候了！八千二百三十六是吧？行！你报警抓我吧！让我去坐牢！让警察叔叔评评理！看看你这黑店是怎么把员工逼上绝路的！”她吼完，转身就要去解围裙带子，一副要当场罢工跑路的架势。
就在这时，顾沉舟却做了一件让许星遥意想不到的事。
他没有暴怒，没有继续扣款，甚至没有阻止她解围裙。他只是沉默地走到那杯被许星遥做废的、孤零零放在角落的“珍珠奶茶”练习杯前。
然后，在许星遥惊愕的目光中，他拿起杯子，插上一根吸管。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地，把那杯被他评价为“茶涩、奶腥、糖腻、珍珠外热内冷”的灾难饮品，喝光了。
许星遥解围裙带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沉舟。
顾沉舟喝完最后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在忍耐什么。他放下空杯，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依旧优雅。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呆若木鸡的许星遥，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
“浪费可耻。”他淡淡地说，声音比刚才似乎…哑了那么一点点？“协议第7条第3款，工作失误按成本价扣款。成本，我承担了。”
他指了指操作台：“清洁，继续。做不好，依然扣款。” 说完，他转身走到吧台后面，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什么，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许星遥站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
他…他把那杯她自己都嫌弃的奶茶…喝光了？
为了…不浪费？承担了成本？
这冰山老板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
扣款的时候冷酷无情像周扒皮，喝毒奶茶的时候又像个…固执的环保主义者？还是…自虐狂？
看着顾沉舟微微蹙眉、似乎还在回味那杯毒奶茶滋味的侧脸，再看看操作台上那块干净的抹布…
许星遥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默默地、认命地、捡起了那块抹布。
“算你狠…”她小声嘟囔，开始按照顾沉舟刚才示范的“手术台消毒”标准，用力地擦拭起操作台。
这一次，她擦得格外认真。毕竟…她可不想再被扣款了！而且，她也实在不想再看这位冰山老板表演“生吞毒奶茶”的绝活了！
打工抵债的地狱生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魔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