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抵债的第二天，许星遥学乖了。
她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沉舟”奶茶店门口，撑着“躺平万岁”的伞，在绵绵细雨中反复背诵那本堪比《辞海》的《员工手册》。特别是“七步洗手法”和“基础饮品标准操作流程”，她几乎快把纸页盯出洞来。
“迟到扣钱？不存在的！”许星遥咬牙切齿，“洗手三分钟？我洗五分钟给你看！看你还怎么扣！”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推开门，风铃声都显得格外有气势。
顾沉舟己经在操作间忙碌，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3:30。比规定时间早半小时。他镜片后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低头继续处理新鲜的芒果。
“顾老板早！”许星遥声音洪亮，元气满满（装的）。她熟门熟路地套上围裙，冲进操作间，拧开水龙头。
这一次，她严格按照手册第3页的“七步洗手法”，掌心、手背、指缝、指背、拇指、指尖、手腕…每一步都搓得无比认真，嘴里还小声默念：“内外夹弓大立腕…内外夹弓大立腕…” 甚至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计时器。
顾沉舟切芒果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透过操作间的玻璃隔断，落在许星遥那副如临大敌、跟洗手液泡沫殊死搏斗的背影上。他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没说话。
三分钟计时结束！许星遥关掉水龙头，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看吧！你挑不出错了吧！”的得意小表情。
顾沉舟放下水果刀，走到洗手池边，拿起旁边的干手器，示意了一下。
许星遥：“……” 手册上没说要用干手器啊！她认命地走过去，把手伸到干手器下。暖风呼呼地吹。
顾沉舟则拿起一块干净的消毒毛巾，开始擦拭他刚才切芒果的刀具和砧板，动作一丝不苟。擦完，他拿起许星遥放在水池边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计时器页面。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昨天的记录：两分西十七秒。然后，他又看了一眼今天的计时器：三分整。
“嗯。”他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原位，转身走了。
许星遥：“？？？” 就一个“嗯”？不表扬一下她的进步？不说句“合格”？甚至连扣款都没提？这冰山的心思比奶茶配方还难猜！
不过，没扣钱就是胜利！许星遥瞬间满血复活（一半）。
今天的“教学”内容是制作水果茶。许星遥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她像个小学生一样，拿着个小本本，顾沉舟说一句，她记一句。
“芒果丁：1.5cm立方体，误差±0.2cm。”
“西柚：只取果肉瓣，去除白色筋膜。”
“百香果：取汁，过滤籽。”
“糖浆：根据水果甜度动态调整，基础比例是…”
顾沉舟讲解依旧简洁专业，但或许是昨天那杯“毒奶茶”的余威尚在，他今天似乎…稍微耐心了一点点？
至少没在许星遥第一次切芒果丁切得大小不一时立刻扣款，只是用镊子（为什么会有镊子？！）把几个明显超标的芒果丁夹出来，放到一边：“练习品，不算浪费，不扣款。”
许星遥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不扣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瞬间动力十足，切水果切得更卖力了，虽然成品依旧歪瓜裂枣，但至少态度满分！
轮到许星遥实操做一杯基础款“满杯金菠萝”（因为菠萝便宜，成本低，顾沉舟的原话）。她战战兢兢，严格按照步骤来。加冰、加茶、加糖浆、加菠萝丁、加百香果汁…每一步都慢得像树懒，但力求精准。
摇杯的时候，她想起昨天被诟病的“铅球式”摇晃，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手腕疯狂摆动！
咔啦！咔啦！咔啦！
声音居然…有点像那么回事了！虽然手臂酸得要命，但冰块撞击的声音清脆了不少！
顾沉舟站在一旁看着，没出声。但当许星遥小心翼翼地将摇好的液体倒入杯中，加上装饰的薄荷叶（手抖放歪了），忐忑地推到他面前时。
他拿起杯子，没尝，只是看了看色泽和果肉分布，又晃了晃杯子观察挂壁情况。
“糖浆过量5%，摇杯时间过长导致冰融化过多，口感偏水。薄荷叶摆放角度偏离中心线15度。”他精准点评，“但，可售卖。成本价扣除，不额外扣款。”
许星遥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又被指出了不足。
但！可售卖！不扣款！这是历史性的进步！这意味着她今天有可能不是负资产了！
“谢谢顾老板！”许星遥的声音都带上了点真心实意的雀跃。
顾沉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噎了一下，别过脸，低低“嗯”了一声，耳根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他迅速转身去整理物料柜了。
许星遥没注意到这点细节，她正沉浸在“我做的奶茶能卖了！”的巨大成就感（错觉）中。她看着那杯被顾沉舟评价为“可售卖”的满杯金菠萝，怎么看怎么顺眼，甚至觉得那歪掉的薄荷叶都有种别样的艺术感。
她灵机一动，从自己那个巨大的帆布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和一支勾线笔。趁着顾沉舟背对着她整理柜子，她飞快地在杯壁上画了一个小小的、Q版的、哭唧唧的菠萝头，旁边还配了行小字：“虽然歪了，但很努力了QAQ”。
画完，她自己都被逗笑了。这是她缓解压力的小习惯，也是她表达情绪的方式。
顾沉舟整理完柜子转过身，目光扫过那杯被“二次创作”的水果茶，脚步顿住了。
许星遥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忘了这冰山老板的强迫症了！他不会嫌她乱画杯壁，又要扣款吧？！
顾沉舟走过来，拿起那杯茶，盯着杯壁上那个泪眼汪汪的小菠萝看了足足五秒钟。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
许星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己经做好了听到“破坏产品外观，扣款￥50”的心理准备。
然而，顾沉舟只是沉默地将那杯茶放回了操作台。然后，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杯壁…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许星遥：“？？？” 拍…拍照？什么意思？留作扣款证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