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狠!加班费!我要双倍酸笋——!!!”
我的悲愤呐喊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带着社畜的绝望和对美食最后的倔强。崔先生对我的“酸笋索偿”充耳不闻,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焊死在了那个金属疙瘩微微收缩的关节上,里面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精光?这老东西,平时戳算盘像个AI,现在看到个会动的铁疙瘩,眼神跟饿狼看见肉似的!
行!擦就擦!不就是个破按钮吗!我林小满,今天就是海绵界的华佗!专治各种金属关节不灵活!
我悲壮地举起那块饱经风霜的万能海绵(颜色己经从明黄变成了可疑的深褐色),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医不好就一起炸”的破罐破摔气势,对准那个被我瞎猫碰上的圆形凸起,以及周围崔扒皮重点标注的区域,狠狠地、带着旋转研磨的力道——
“唰唰唰唰——!!!”
这一次,海绵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悲愤(或者单纯是擦到了关键部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效率!油污锈迹如同退潮般消失,露出底下光滑(相对而言)的金属表面。那个圆形的凸起更是被我擦得锃光瓦亮,在昏黄的油灯下反射出(?)的金属光泽。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随着我的大力摩擦(物理意义),一阵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连贯的、如同生锈齿轮被强行灌了润滑油的机械运转声,猛地从金属疙瘩内部爆发出来!
那几条扭曲如麻花辫的铁腿,如同被注入了灵魂(或者说劣质机油),开始剧烈地、极其不协调地……抽搐?!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整个金属躯壳都在跟着震动!库房地面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萝卜!萝卜!啥情况?!” 隔壁强哥的声音带着惊恐和兴奋,“地震了?!还是那玩意儿要变身了?!你擦出来个变形金刚?!”
“变你个头!是它抽筋了!” 我一边手忙脚乱地继续擦(主要是怕停下来崔扒皮把我塞进去当核心能源),一边对着那抽风的铁疙瘩大吼,“喂!兄弟!冷静!深呼吸!想想开心的事!比如……不用当破烂了?!”
我的安抚(恐吓?)似乎起了反作用。
“嗡——滋啦——!”
一声更加刺耳、如同高压锅泄压阀失控般的尖啸,猛地从金属疙瘩内部炸响!紧接着,它顶部那个被砸扁的、像锅盖又像天灵盖的部位,“噗”地一声!猛地向上弹开了一条缝!
一股浓郁的、带着强烈硫磺味和……某种劣质香精味道的白烟,如同憋了八百年的怨气,猛地从缝隙里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小半个库房!
“咳咳咳!” 我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这味儿!比隔壁茅厕还冲!崔扒皮!你家破烂还带生化武器的?!
崔先生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雾袭击惊到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着口鼻,水晶眼镜片上瞬间蒙上了一层白雾!那副刻板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露出了难得的……错愕?!
烟雾缭绕中,金属疙瘩的抽搐似乎达到了顶峰!
“哐当!哐当!砰——!”
伴随着一阵更加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和最后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几条抽搐的铁腿终于支撑不住,整个金属躯壳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侧翻了!
它重重地砸在旁边的破烂堆上,压垮了几个破瓦罐,激起漫天尘土!而它那个弹开一条缝的“天灵盖”,在撞击力的作用下,终于“咣当”一声,彻底掀开了!
库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弥漫的硫磺香精味、飞扬的尘土,和金属疙瘩内部传来的、如同破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微弱运转声。
我和崔先生,隔着白茫茫的烟雾和飞扬的尘土,大眼瞪小眼(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眼)。
“崔……崔爷……” 我捏着快散架的海绵,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它……它好像……歇菜了?”
崔先生没说话。他缓缓摘下眼镜,用袖子(那神奇的袖子!)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戴上。然后,迈着他那刻板的步伐,踢踢踏踏地走向那侧翻在地、冒着袅袅余烟的金属残骸。
他蹲下身,无视那刺鼻的气味,如同考古学家面对刚出土的青铜器,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向那敞开的“天灵盖”内部望去。
我也按捺不住该死的好奇心,捏着鼻子凑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金属疙瘩内部的结构……堪称惨不忍睹!
纠缠扭曲的管线如同盘踞的蛇窝!碎裂的晶体散落得到处都是!几个疑似齿轮的玩意儿碎成了八瓣!整个内部空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核心位置,一个拳头大小、布满裂痕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水晶球?还在顽强地“呼哧呼哧”运转着,像个苟延残喘的心脏。
这玩意儿……绝对是报废了!神仙来了都修不好!我松了口气,擦了把汗(主要是吓的),准备迎接崔扒皮的雷霆之怒。
然而,崔先生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和隔壁(估计在竖着耳朵听)的强哥,下巴齐齐砸在了地上!
只见他……竟然伸出了手!不是去掏那个核心水晶球!而是……极其精准地、小心翼翼地……从一堆焦黑的管线废墟里……
**拈出来一个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
**金属小鸟?!**
那小鸟造型极其古朴(或者说简陋),线条粗犷,通体灰扑扑的,翅膀耷拉着,脑袋歪在一边,一副“我挂了别烦我”的颓废样。它看起来像是用边角料随手焊的,唯一特别的是,小鸟的眼睛部位,镶嵌着两粒极其微小的、黯淡无光的……黑色晶体?
崔先生拈着那只灰扑扑的、毫无生气的金属小鸟,放在掌心。他那张万年冰封的刻板脸上,镜片后的目光……竟然……
**流露出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
**温柔?!**
还有……浓得化不开的……
**心疼?!**
我:“!!!” 我眼花了?!崔扒皮……心疼一只破铁鸟?!这玩意儿是……他的电子宠物?!还是……定情信物?!(哪个姑娘品味这么独特?!)
就在我怀疑人生时,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崔先生像是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个目瞪口呆的我。他极其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拂去小鸟身上的焦灰。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头皮炸裂的动作——
他……他竟然……
**把那颗布满裂痕、还在“呼哧”运转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水晶球核心……**
**小心翼翼地……**
**怼到了金属小鸟的……屁股底下?!**
动作之精准,之轻柔,仿佛在给小鸟……**装电池?!**
水晶球接触到小鸟金属身体的瞬间——
“滋啦!” 一阵微弱的电火花闪过!
小鸟那两颗黯淡的黑色晶体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如同风中残烛,但那微弱的光芒……是红色的!跟水晶球一个色儿!
紧接着,那只原本死气沉沉的金属小鸟,在崔先生掌心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歪着的脑袋似乎……**往回正了那么一丢丢?!**
虽然下一秒,它就再次“熄火”,彻底不动了。水晶球也“呼哧”得更加艰难,红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但崔先生……
崔先生他……
他盯着掌心那只再次“装死”的小鸟,那张刻板的脸上,嘴角……竟然……极其艰难地、极其不自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像是在……
**笑?!**
一个极其僵硬、极其短暂、但确确实实存在的……
**微笑?!**
虽然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像是我的幻觉,但它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苏晚晚的平板在我面前爆炸!
我:“!!!” 崔扒皮……笑了?!对着一个破铁鸟……笑了?!这世界疯了!绝对疯了!
隔壁强哥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毁天灭地的信息量,墙缝里传来他倒吸冷气、差点把自己呛死的剧烈咳嗽声!
就在这库房气氛诡异到极点、我的三观碎了一地的时候——
“噗叽!”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漏气般的轻响。
崔先生掌心,那只金属小鸟屁股底下怼着的水晶球核心,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
**彻底熄灭了。**
小鸟的眼睛也再次彻底黯淡下去。
库房里,只剩下死寂。还有……崔先生瞬间僵住的身影。
他掌心里,躺着那只灰扑扑的、彻底“死透”的金属小鸟,和那颗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水晶球。
时间仿佛凝固了。
崔先生维持着那个拈着小鸟、微微前倾的僵硬姿势,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在他佝偻的背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那股浓重的硫磺香精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悲凉?
我捏着万能海绵,大气不敢出。隔壁强哥也彻底没了动静。
这气氛……太诡异了!比刚才金属疙瘩抽风还吓人!
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该悄悄溜走,把空间留给崔扒皮和他“逝去的爱鸟”时——
崔先生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将那颗黯淡的水晶球从小鸟屁股底下取了下来。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灰扑扑的、毫无生气的金属小鸟……**放进了他藏青首裰胸前的内袋里!** 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首起身。
水晶眼镜片转向我。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审视或狂热探究,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巨大失落、隐隐迁怒、以及一丝……**
**“你赔我鸟!”的控诉?!**
我:“……” 冤枉啊崔爷!是您让我擦的!是它自己抽风炸膛的!关我海绵什么事?!
崔先生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复杂的眼睛,死死地盯了我几秒钟。那眼神,看得我头皮发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塞进小鸟空出来的“电池位”当备用能源了!
最终,他移开了目光,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恢复了那副刻板算账的模样。只是那背影,似乎……比来时更佝偻了几分?透着一股巨大的……**丧?**
他踢踢踏踏地走向库房门口,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冰冷的话,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鸟笼:
**“今晚的事。”**
**“烂在肚子里。”**
**“否则……”**
他没说否则什么,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具象——否则,我就把你和那只破鸟一起焊进废铁堆!
“是是是!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今晚一首在擦板凳!擦得可认真了!” 我点头如捣蒜,指天发誓。
崔先生的身影消失在沉重的铁皮门外。
库房里,只剩下我,一地狼藉的破烂,侧翻冒烟的金属残骸,还有……胸前口袋里揣着一只“死鸟”、散发着巨大“丧”气的崔扒皮留下的精神污染。
我捏着那块几乎变成黑色的万能海绵,看着眼前这烂摊子,再想想崔先生刚才那个昙花一现的“微笑”和最后那丧到极致的背影……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如同库房里残留的硫磺香精味,再次将我淹没。
这醉红楼……
这全员深井冰的穿越剧场……
这能洗萝卜能修花盆还能气死崔扒皮电子宠物的万能海绵……
真实……
**越来越有判(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