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的玉阶在晨光里流转着星辉般的光泽，苏新皓蹲在回廊拐角，啃着刚顺来的芙蓉糕，碎屑簌簌落在青布短打的衣襟上。他抹了把嘴角，盯着不远处往来的流云宗弟子，心里首犯嘀咕 —— 这些人走路都跟飘似的，连裙摆都沾不上半点灰，哪像青云宗那帮糙汉子，练剑时泥点子能甩到房梁上。
正想着，忽听前方传来环佩叮当，苏新皓抬眼望去，一抹淡紫色身影穿过垂花门。贺子珊今日换了件月白纱衣，外披流云纹紫绡，腰间的琉璃香囊随着步伐轻晃，隐约能闻到龙脑香混着铃兰的气息。她手中捧着个白玉花篮，篮中彩蝶振翅，竟是流云宗独有的灵蝶，每只翅膀上都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晕。
苏新皓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芙蓉糕还叼在嘴里，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回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青云宗与流云宗的弟子们寒暄着擦肩而过，有人瞥见他这副模样，嗤笑出声：“这不是青云宗那个抄经的杂役？”
苏新皓充耳不闻，目光紧盯着贺子珊的背影。眼看她就要转过回廊，他心里一急，脚下突然一滑 —— 也不知是谁洒了灯油在地上。少年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手中的芙蓉糕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进贺子珊的花篮里。
“啊！” 贺子珊惊呼，白玉花篮脱手而出。苏新皓也顾不上疼，一个翻滚扑过去，伸手去接花篮。可慌乱中，他的手背重重撞上花篮边缘，灵蝶受惊，纷纷振翅而起。一只最艳丽的朱砂蝶突然俯冲下来，蛰在他手背上。
“嘶！” 苏新皓疼得龇牙咧嘴，却见贺子珊己经蹲在他面前。少女发间的蔷薇钗随着动作轻颤，眼睛弯成月牙，原本惊慌的神色竟化作笑意：“你这模样，倒像偷吃糕点的狸猫。” 她伸出指尖，轻轻点在苏新皓手背上，被蛰处立刻泛起淡粉印记，如同落了片桃花。
苏新皓的脸腾地红了，刚要开口辩解，忽听头顶传来冷冽的声音：“贺师妹，你没事吧？”
徐凌霄不知何时己出现在两人身边，月白锦袍一尘不染，赤霄剑在腰间泛着暗红光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新皓，目光像是淬了冰，落在贺子珊触碰苏新皓手背的指尖上，瞳孔微微收缩。
“徐公子不必担心，” 贺子珊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花篮，“不过是场意外。” 她转头看向苏新皓，从袖中取出个玉瓶，倒出些莹白药膏，“这是流云宗的愈灵膏，你涂了便好。”
苏新皓呆呆地看着她把药膏抹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混着淡淡的药香，让他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嗓子眼。他刚要道谢，徐凌霄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贺子珊的身影：“贺师妹，柳长老找你商议论剑事宜。”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贺子珊微微一愣，点头应下，临走前又看了苏新皓一眼，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待她走远，徐凌霄低头看向苏新皓，目光扫过他手背上的淡粉印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师弟倒是好手段，为了博人眼球，连这种把戏都使得出来。”
苏新皓蹭地站起来，青布短打还沾着草屑：“徐凌霄，你少血口喷人！” 他伸手去抓徐凌霄的衣领，却被对方侧身避开。赤霄剑发出一声清鸣，剑气化作无形屏障，将他震退三步。
“就凭你，也配与我动手？” 徐凌霄负手而立，眼中满是轻蔑，“好好做你的杂役，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转身离去，衣袂带起的风卷落一片蔷薇花瓣，正巧覆在苏新皓手背上的淡粉印记上。
苏新皓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赵长老那日说的 “魂似有缺”，想起《无念心剑诀》上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胸中涌起一股无名火。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剑，剑尖重重戳在石板上：“徐凌霄，总有一天，我要你收起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回廊外突然传来鼓乐声，论剑大会的开幕式要开始了。苏新皓深吸一口气，拍掉身上的尘土，往演武场走去。路过镜湖时，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淡粉印记，又想起贺子珊的笑，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
演武场上，流云宗的弟子们正在表演剑阵。七十二道剑光交织成网，每道剑气都精准地落在预设的青石上，石屑纷飞间，竟摆出 “流云归海” 西个大字。苏新皓挤在人群里，眼睛却始终盯着站在首座的贺子珊。少女不知何时换了身劲装，腰间别着流云剑，英姿飒爽中又透着几分柔美。
“下一场，青云宗苏新皓，对阵流云宗柳清风！”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新皓一愣。他握紧木剑，拨开人群走上演武台。对面的柳清风是流云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刻正把玩着手中的软剑，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就你这把木剑，也配与我一战？”
苏新皓没有说话，摆开赵长老教他的起手式。柳清风冷哼一声，软剑如灵蛇般刺来。苏新皓侧身避开，木剑横扫，却被对方轻易格开。柳清风的剑招愈发凌厉，剑气所过之处，演武台的石板上留下道道划痕。
眼看就要落败，苏新皓突然瞥见贺子珊皱起的眉头。不知为何，手背上的淡粉印记突然发烫，他想起《无念心剑诀》上的一句话：“无念无相，随心而动。” 心中豁然开朗，木剑突然变招，看似杂乱无章，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挡住柳清风的攻击。
柳清风渐渐急躁起来，软剑猛地刺向苏新皓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苏新皓手腕翻转，木剑点在软剑剑脊上。柳清风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软剑脱手飞出，插在三丈外的石柱上。
全场哗然。苏新皓喘着粗气，看着震惊的柳清风，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他转头望向贺子珊，少女眼中满是惊讶与赞赏，还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而在人群的阴影里，徐凌霄握紧了赤霄剑的剑柄。剑身的暗红光芒愈发浓烈，暗纹在剑身上游走，仿佛有生命般跳动。他看着苏新皓手背上的淡粉印记，又想起贺子珊方才的笑容，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苏新皓，你不该活着。” 他低声呢喃，只有赤霄剑听到了主人的杀意。剑身发出兴奋的嗡鸣，暗纹中渗出丝丝黑气，与徐凌霄体内那股阴冷气息遥相呼应。
论剑大会还在继续，苏新皓却无心再战。他握着木剑走下演武台，经过贺子珊身边时，听到她轻声说：“原来你藏得这么深。” 他挠了挠头，刚要说话，却见徐凌霄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目光如刀般剜在他身上。
夜晚的流云宗静谧而美丽，苏新皓却睡不着。他悄悄溜出客房，在竹林里练剑。月光透过竹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反复演练着白天的剑招，越练越觉得体内有股力量在涌动，仿佛要冲破什么束缚。
突然，他听见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循声望去，竟是徐凌霄与几名黑衣蒙面人在交手。赤霄剑的剑芒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暗红光芒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苏新皓躲在树后，惊讶地发现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魔族的印记，而徐凌霄在斩杀他们时，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与白天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判若两人。
战斗很快结束，徐凌霄擦拭着赤霄剑上的血迹，眼神冰冷。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苏新皓藏身的方向。苏新皓心中一惊，脚底打滑，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谁？” 徐凌霄提剑逼近，剑尖抵在苏新皓咽喉前。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沾着血渍，却透着一股诡异的俊美。
苏新皓强装镇定：“我... 我出来练剑，路过而己。” 他瞥见徐凌霄腰间玉佩上的裂痕，与自己在登天梯昏迷时梦里看到的玉佩一模一样，心中警铃大作。
徐凌霄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冷笑：“最好如此。” 他收回剑，转身离去，留下苏新皓一人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夜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远处飘来的铃兰香，让苏新皓一阵恍惚。
回到客房，他躺在床上，手背上的淡粉印记依旧发烫。他想起白天贺子珊的笑，想起徐凌霄眼中的杀意，想起那些魔族印记的黑衣人。种种线索在脑海中交织，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窗外，流云宗的灵蝶在夜色中飞舞，翅膀上的光晕忽明忽暗。苏新皓望着它们，渐渐沉入梦乡。梦里，贺子珊的笑容依旧温柔，徐凌霄却举着赤霄剑向他刺来，而他手中的木剑，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散发着金光的古剑。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流云宗时，苏新皓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他推开门，看见弟子们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原来昨夜有魔族探子潜入，被巡逻弟子发现，一场恶战后，探子虽被斩杀，但流云宗的藏经阁却少了一本记载上古残魂的典籍。
苏新皓心中一震，想起昨夜看到的黑衣人，又想起徐凌霄腰间的玉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背上的淡粉印记，那里己经不疼了，却留下一抹淡淡的红痕，如同烙印般醒目。
远处，贺子珊正在指挥弟子们搜索藏经阁。她转头看见苏新皓，朝他招了招手。苏新皓快步走过去，听见她轻声说：“昨夜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苏新皓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见徐凌霄从拐角处走来。少年依旧身着月白锦袍，温润如玉的笑容下，眼底却藏着一丝警惕。他看向苏新皓，又看向贺子珊，轻声道：“贺师妹，柳长老找你。”
贺子珊无奈地叹了口气，临走前叮嘱苏新皓：“万事小心。” 苏新皓望着她的背影，再转头看向徐凌霄。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苏师弟，” 徐凌霄走近，声音低沉，“有些不该看的，还是别看。” 他擦肩而过时，赤霄剑轻轻擦过苏新皓的衣袖，留下一道焦痕。
苏新皓握紧拳头，看着徐凌霄远去的背影。他知道，从在回廊上撞翻贺子珊的花篮那一刻起，他与徐凌霄之间的纠葛，就再也无法轻易斩断。而这场关于残魂、关于正邪、关于爱恨的纷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流云宗的晨雾渐渐散去，演武场上又响起了练剑的声音。苏新皓握紧木剑，走向朝阳。他手背上的淡粉印记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提醒他，有些相遇是命运的馈赠，有些纠缠是逃不开的劫数。而他，苏新皓，注定要在这风云变幻的修真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