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瓦的黄昏像一块烧红的铁，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腐烂的气味。程栀跳下装甲车时，一发炮弹在三个街区外炸开，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比上周更近了。"沈爻啐掉嘴里的沙土，战术平板上的热成像图显示着十几个移动红点，"'灰狼'残部在向市中心推进。"
路卿铭检查着弹匣，右臂的伤口己经拆线，但动作仍有些僵硬："政府军在哪？"
"名义上在城北布防。"沈爻冷笑，"实际上在等我们和'灰狼'两败俱伤。"
程栀背起医疗包，里面塞满了止血凝胶和抗生素。无国界医生的新驻地在废弃小学里，操场上的篮球架被炸得只剩铁框。她刚踏进临时手术室，就听见护士的尖叫——房顶上趴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手里攥着枚未爆的迫击炮弹。
"别动！"程栀用当地语言喊道，同时缓慢靠近。少年惊恐的眼睛在脏污的脸上格外明亮，炮弹引信管己经扭曲变形。
路卿铭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他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抵住少年脚踝："松手，慢慢爬下来。"少年颤抖着照做，炮弹被沈爻用防爆毯小心包裹。
"是哑弹。"沈爻检查后松了口气，却见程栀盯着少年锁骨处的烙印——一个粗糙的狼头图案。
"'灰狼'的童子军。"路卿铭声音发冷，"他们给孩子注射兴奋剂后送上战场。"
程栀的手按在少年额头，滚烫："高烧40度以上，还有神经性震颤。"她翻开少年眼皮，瞳孔扩散得厉害，"他们给他用了比兴奋剂更狠的东西。"
少年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程栀迅速注射镇静剂，在少年衣袋里摸出半包彩色药片。她碾碎一片闻了闻，脸色骤变："苯丙胺衍生物，混合了某种神经抑制剂......这不是兴奋剂，是控制剂。"
沈爻的无线电突然响起，许毅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东区教堂遭炮击，至少五十人被困！"
路卿铭己经抓起战术背心："程医生留在这——"
"一起去。"程栀将药片样本塞进密封袋，"这种药物过量会导致心脏骤停，他们需要现场急救。"
装甲车穿过浓烟滚滚的街道，程栀从车窗看到一幅诡异的景象——十几个少年蹲在废墟上，机械地往弹匣里压子弹，他们的眼睛全像蒙了一层灰膜。
"生化傀儡......"她喃喃道。路卿铭的拳头砸在车壁上，旧伤崩裂渗出血迹。
教堂的尖塔己经倒塌，彩色玻璃碎片铺了一地。许毅带着维和士兵正在搬开碎石，见他们来了立即指向地下室入口："主承重柱断了，余震可能引发二次坍塌。"
程栀跟着救援队钻入地道，手电照出满地蜷缩的躯体。大部分是妇女儿童，有个母亲用身体护着婴儿，后背插着钢筋。程栀探向婴儿颈动脉时，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
"煤气管道要爆！"有人大喊。路卿铭拽起程栀就往出口冲，身后传来混凝土断裂的轰鸣。他们刚扑出门口，炽热气浪就把所有人掀翻在地。
程栀的耳膜嗡嗡作响，视线模糊间看到路卿铭跪在不远处，怀里抱着那个婴儿——还活着，正发出微弱的啼哭。
临时医院的隔离帐篷里，程栀正在分析从少年身上提取的血液样本。显微镜下，某种人工合成的蛋白链正疯狂攻击红细胞。
"不是普通毒品。"汉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程栀猛地转身，德国医生举着咖啡杯，眼下挂着青黑，"是基因诱导剂，能暂时增强抗痛感能力，代价是......"他指了指屏幕上正在溶解的细胞。
程栀这才注意到帐篷角落的轮椅上，坐着今早那个少年。他的左腿己经截肢，眼神却比初见时清明许多。
"他说什么了吗？"程栀压低声音。
汉斯摇头："只反复念叨一个词——'烙铁'。"
路卿铭掀开帐篷门帘进来，手里拿着份地图："发现'灰狼'的临时据点，在旧屠宰场。"他瞥见汉斯，微不可察地绷紧肩膀。
程栀把血液报告递给他："他们用药物控制儿童作战，药效过后非死即残。"
路卿铭的指节捏得发白："屠宰场地下确实有个烙铁车间。"
凌晨的突袭行动悄无声息。程栀穿着防弹衣跟在战术小组后面，手里攥着解毒剂。屠宰场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沈爻打手势分散队伍，程栀跟着路卿铭从侧门潜入。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三十多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排队站在流水线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用烧红的烙铁在他们锁骨印上狼头标记。每个孩子眼神呆滞，嘴角挂着彩色药片的残渣。
"别动！"路卿铭的枪口对准操作台，但有个孩子突然扑向他。程栀看到孩子手里闪着寒光的刀片时己经晚了，路卿铭的大腿被划开一道口子。
枪声响起，白大褂应声倒地。沈爻的小队冲进来控制场面，程栀却冲向流水线尽头——那里堆着数百包彩色药片，包装上印着卡通狼头。
"程医生！"路卿铭的喊声让她回头，只见他正把一个拼命挣扎的男孩按在地上。男孩的指甲深深抠进路卿铭手臂的旧伤，鲜血顺着手臂滴在药片上，竟冒出诡异的绿色烟雾。
"腐蚀性！"程栀掏出中和剂冲过去，液体接触伤口的瞬间，男孩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皮肤开始溃烂，露出皮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纤维组织。
"机械义体......"路卿铭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震惊，"他们给孩子植入皮下装甲。"
程栀的检测仪突然疯狂报警，沈爻在无线电里大吼："全体撤离！检测到塑胶炸药信号！"
他们拖着几个恢复意识的孩子刚冲出屠宰场，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气浪把程栀掀进路卿铭怀里，她看到烈焰中有个金属骨架缓缓站起，又轰然倒塌。
暴雨冲刷着卡洛瓦的废墟，程栀在临时医院给最后一个孩子注射解毒剂。这些孩子像被掏空的布偶，不哭不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词："烙铁......"
路卿铭的腿伤感染了，高烧39度仍坚持在指挥所分析地图。沈爻推门进来时浑身湿透："截获了'灰狼'的加密广播，明晚有批新'货物'运抵码头。"
程栀正在给路卿铭换药，闻言捏皱了纱布："更多孩子？"
"不。"沈爻调出一段模糊视频，画面里是整箱的金属注射器，"他们在升级装备。"
路卿铭突然指着视频角落："看编号——XB-12，是黑鹰计划的衍生型号。"
程栀的手按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了。"路卿铭挣扎着站起来，伤口又渗出血，"这种型号一旦投入使用，孩子们会变成真正的杀人机器。"
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像鼓点，程栀望向窗外。闪电照亮了一个瘦小身影——白天救下的独腿少年正趴在电台前，用残缺的手指笨拙地调频。他突然转过头，灰蒙蒙的眼睛在雷光中亮得骇人：
"烙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