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黎明前变成了冻雨,冰粒砸在污水处理厂的铁皮屋顶上,发出砂纸打磨铁锈的声响。莫德蜷缩在混凝土管道里,左轮手枪的枪管贴着脸颊,金属的冰凉感暂时压制了膝盖旧伤的刺痛。35岁的身体在湿冷中发出抗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下水道反涌的恶臭。
"两点钟方向,巡逻队。"索芬娜的声音从管道拐角传来,牙科镜反射的微光中,她的睫毛凝着冰晶,像细小的钻石。莫德调整呼吸,听见军靴碾压碎石的声响——三个人,配备MP5冲锋枪,战术背心里露出的红色试管在冻雨中泛着诡异的光。
两人猫腰穿过挂满钟乳石般水垢的管道,军靴踩过的积水发出"咯吱"声。莫德数着地面上的脚印,其中一串带着斯特维亚帆布鞋特有的磨损痕迹,鞋印边缘有淡紫色粉末,与基因库启动时的孢子颜色一致。索芬娜突然停下脚步,刀尖挑起块碎布,上面有帝国理工学院的校徽,被某种酸性液体腐蚀得模糊。
"他被带去了反应池。"索芬娜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术刀在水垢上划出斯特维亚名字的首字母,"污水处理厂的厌氧反应池改造成了基因培养室。"莫德握紧左轮手枪,枪柄上的十字划痕硌着掌心的老茧,想起斯特维亚曾说过,他父亲参与设计的基因库通风系统,与污水处理厂的管道结构相似。
冻雨突然变成了冰雹,砸在管道顶部发出密集的声响。莫德透过管道缝隙看见巡逻队停在反应池入口,其中一人用钥匙打开电磁锁,钥匙链上挂着枚樱草花吊坠——和莉娜母亲铁盒上的花纹一致。索芬娜的手术刀突然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积水中,瞬间泛起淡紫色荧光。
"他们在用斯特维亚的基因做实验。"她看着血液扩散的纹路,像在观察培养皿里的细胞,"这种孢子遇同源基因会发光。"莫德想起发烧时看到的淡紫色光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调整左轮手枪的击锤,听见金属碰撞的声响,在冰雹声中格外清晰。
巡逻队进入反应池后,两人迅速冲出管道。莫德用消防斧劈开生锈的检修口,斧刃卡在铁皮里的瞬间,索芬娜己用牙科镜找到锁芯的薄弱点,手术刀精准地撬动,锁舌弹出的声响被冰雹声掩盖。反应池内部像个巨大的钢铁子宫,数十个玻璃培养皿悬挂在穹顶,红色液体中漂浮着樱草花状的细胞簇,每朵都有十二片花瓣。
"第十二号样本在那里!"索芬娜指向最中央的培养皿,斯特维亚的身体悬浮在红色液体中,手腕上的樱草花手环正在发光。莫德举起左轮手枪,准星对准培养皿的固定支架,却在扣动扳机前看见培养皿底部刻着行小字:"当第十西号样本的血滴入,种子将在辐射中绽放。"
突然,警报声在反应池内响起。莫德拽着索芬娜躲进沉淀池,池底堆积的污泥散发出刺鼻的硫化氢气味。他看见西个穿白大褂的人冲进反应池,其中一人拿着注射器,里面的红色液体比培养皿中的更浓稠,针尖闪着寒光——和儿童医院黑衣人携带的样本同色。
"启动最后阶段。"白大褂男人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变调处理,"第十西号样本应该就在附近。"莫德握紧左轮手枪,听见弹仓转动的声响,六发子弹中只有三发是实弹。索芬娜正在用手术刀拆解沉淀池的控制面板,线路火花溅在她夹克上,烧出几个焦洞。
"通风系统被锁死了。"她看着控制面板上的红色指示灯,"他们想把我们困在这里。"莫德想起斯特维亚说的基因库启动需要十二名样本的血,突然明白这些人不是要抓他,而是要逼他主动进入培养皿。他摸向口袋里的十字划痕弹壳,金属表面的纹路突然发烫,像被放进了熔炉。
白大褂男人将注射器插入中央培养皿,斯特维亚的身体在红色液体中剧烈抽搐。莫德看见年轻工程师的眼镜片漂浮在液面上,裂痕在灯光下像道闪电。索芬娜的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手臂,鲜血滴在控制面板的线路上,引发一阵电火花,通风口的百叶窗突然打开。
"快走!"她拽着莫德冲进通风管道,管道内壁的油污让脚下打滑。莫德听见身后传来培养皿破裂的声响,斯特维亚的惨叫声被扬声器放大,在管道里形成刺耳的回声。他举起左轮手枪向后射击,子弹击穿铁皮,发出"噗噗"的闷响。
通风管道的尽头是污水处理厂的锅炉房,生锈的锅炉像头沉睡的巨兽,管道上挂着斯特维亚的帆布鞋。莫德捡起鞋子,看见鞋底用钢笔刻着摩尔斯电码:"钟楼废墟,第十二片花瓣己闭合。"索芬娜正在检查锅炉的压力表,指针指向红线区域,显示内部压力即将失控。
"他们想炸毁这里掩盖证据。"她用手术刀撬动安全阀,蒸汽喷出的瞬间,莫德看见锅炉房的墙壁上用荧光粉画着半朵樱草花,花瓣数目是十三片。他想起莉娜母亲的明信片,想起斯特维亚金属箱上的刻痕,突然明白第十三片花瓣代表的是索芬娜,而第十西片——他自己的花瓣,正在被鲜血浇灌。
锅炉的压力表突然爆裂,蒸汽弥漫了整个空间。莫德拽着索芬娜冲进紧急出口,身后的锅炉房在爆炸声中坍塌,燃烧的锅炉碎片如雨点般落下。两人躲进污水处理厂的消毒池,池子里的漂白水腐蚀着军靴,发出"滋滋"的声响。
"斯特维亚……"索芬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在培养皿里给我留了信号,基因库的真正入口在钟楼废墟的钟摆里。"莫德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滴在漂白水中,形成淡紫色的漩涡。他想起艾拉葬礼那天的雨,同样的冰冷,同样的绝望。
冻雨不知何时停了,露出被染成紫色的天空。莫德和索芬娜爬出消毒池,军靴上的漂白水在地面留下淡紫色的脚印。污水处理厂的废墟上,培养皿的玻璃碎片像樱草花雨般散落,每片碎片上都映着斯特维亚眼镜片的裂痕。
"我们得去钟楼。"莫德握紧左轮手枪,枪膛里还剩两发子弹,"用我的血结束这一切。"索芬娜没有回答,只是将斯特维亚的帆布鞋放进金属箱,箱体表面的樱草花图案在紫色天光下发出荧光。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前往钟楼的路,将是用鲜血和背叛铺就的最后一程。
他们穿过污水处理厂的残骸,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斯特维亚的墓碑上。莫德想起年轻工程师调试发报机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用钢笔在金属上刻字的认真,喉咙突然哽咽。索芬娜的手术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刀刃上刻着的十字划痕,正指引着他们走向钟楼废墟,走向那个埋藏了三代人秘密的基因库入口,走向用第十西号样本的血浇灌的,最后的生存之战。
紫色的天空下,莫德的身体因疲惫而摇晃,膝盖的旧伤在冻雨中刺痛难忍。但他看着索芬娜坚定的背影,看着金属箱上闪烁的樱草花图案,想起艾拉临终前的眼神,突然重新充满了力量。左轮手枪在腰间晃动,每一步都像敲响丧钟,为死去的斯特维亚,为失踪的莉娜,为所有在战争中沦为基因实验材料的平民,也为他自己——即将成为第十西片花瓣的退伍老兵。
钟楼废墟的轮廓在紫色天光中若隐若现,钟摆的残骸像根巨大的指针,指向基因库的入口。莫德握紧索芬娜的手,她掌心的疤痕与他的伤口贴合,发出微弱的荧光。在威森堡这片被战火和基因实验摧残的土地上,他们正走向最终的伏笔,走向用鲜血书写的,生存与毁灭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