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独眼龙连个泡都没多冒就沉了底，又瞅了瞅钱都吴那把还在滴血的砍柴刀，以及他那张写满了“我闯祸了”的无辜脸，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表扬他救驾有功，还是该怀疑他隐藏身份，别有用心。
剩下的水贼们也都傻了，他们老大可是这片水域的狠角色，平时砍人眼都不眨，今天怎么一个照面就去见了阎王？还是被一把破柴刀给送下去的？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恩公，”钱都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又指了指河里，“他……他不会再浮上来了吧？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他刀快砍到您了，我一急……”
我嘴角抽了抽：“没事，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阿牛己经吓得躲到了船舱边上，探出个脑袋，声音发抖：“少……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杀了一个，还有一群……”
“官府？”我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对着那群己经想群起报仇的水贼喊道：“你等小贼！还要作甚，有本少爷的贴身护卫在，你们一起上吧！我乃湖州知州的儿子，再不动手，我州府官兵来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了！”
要知这刀疤脸，平日在水寨都是一个打十个的，那群水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立在船头一声不响的钱都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饶命！小爷饶命啊！”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各位官爷！”
“我们再也不敢了！”
一时间，求饶声此起彼伏，七八艘小船上的水贼们纷纷把手里的兵器往水里一扔，“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
我满意地点点头，学着戏文里的腔调：“嗯，孺子可教。既然你们诚心悔过，本少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样吧，你们把船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算是赔偿本少爷受到的惊吓。然后，从今往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是再让本少爷发现你们为非作歹……”我顿了顿，指了指钱都吴，“我护卫的刀，可就不只是杀一个那么简单了。”
水贼们哪敢不从，哆哆嗦嗦地将船上搜刮来的零星财物，还有他们自己的一些铜板碎银，都堆到了一艘小船上，推向我们。
“滚吧！”我挥挥手，颇有几分江湖大佬的风范。
水贼们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划着船，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芦苇荡的深处，生怕我们反悔。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腿肚子这才感觉有点软。刚刚装逼一时爽，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
“少爷，您真厉害！”阿牛满眼崇拜地看着我。
我摆摆手：“一般一般，全靠钱兄弟给力。”我拍了拍钱都吴的肩膀，由衷地说道：“钱兄弟，这次多亏你了！你这身手，不去考个武状元都屈才了！”
钱都吴憨厚地挠挠头：“恩公过奖了，运气太好了。”
经过这么一出，船队继续前进，气氛却轻松了不少。那些我雇来的护卫，看钱都吴的眼神都带着敬畏。我则开始琢磨，到了常州，见到了宗泽，要怎么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像个纯粹送粮食的土财主，最好能让他老人家对我刮目相看。
船行又过两日，两岸的景致渐渐变得有些萧条，有了些战火的硝烟。
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阿牛，前面那是什么情况？”我指着远处水天连接处，隐隐约约似乎有黑烟升起。
阿牛踮起脚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少爷，看不太清，好像……好像是哪里走水了？烟还不小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走水？这年头可没什么消防队，一旦烧起来，尤其是村镇，那可是要命的。而且，这烟的位置，似乎离水道不算太远。
“让船家把船尽量往那边靠靠，我们去看看。”我吩咐道。虽然我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但万一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手的事儿，也能积点阴德不是？
船老大有些犹豫：“公子，那地方偏僻，万一遇上歹人……”
我瞪了他一眼：“怕什么？离前线还远，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什么事？”我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船只缓缓向着黑烟的方向驶去。越是靠近，空气中的焦糊味就越是浓重，还夹杂着一些隐约的哭喊声和兵刃碰撞的“叮当”声。
“不好！”我脸色一变
待船只转过一个河湾，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河岸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村落，此刻正被十来名骑着马、身着皮甲的兵士围着。那些兵士面相凶悍，装备也与寻常宋兵不同，嘀哩咕噜说的也不是汉语，发辫垂肩——难道……是金兵！
中原尚未沦陷，这里怎么会有金兵？
村口用一些破旧的木板、农具临时搭建起了简陋的障碍，十几个手持柴刀、粪叉的村民正瑟瑟发抖地与金兵对峙，其中还有几个妇孺在哭喊。不过其中有个老头负手而立，站如松岳，他旁边有几个身体强健的年轻人，表情也是异常轻松。或许是感受到老头的威视，金兵们似乎并不敢急于进攻，只是围而不打。
“他娘的，真是金兵！”我低声骂了一句，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之前在湖州，金兵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一种可以用来炒作米价的工具。“怎么会在这里就遇上金兵？”
活生生的金兵突然出现在眼前，出现在这江南水乡，愤怒，瞬间就涌了上头来。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害怕
肾上腺素上头的感觉让我一时间倍加兴奋。
“少爷，我们……我们怎么办？”阿牛脸色发白，声音都带着颤音。他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船上虽然有几十号人，但大多是船工和雇佣的便宜草包护卫，真正能打的可能就一个钱都吴。
说是可能。是他那一刀也说不清是不是正好碰巧。
而对方可是十来个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硬拼肯定不行。
但金兵大部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们最多是偷渡而来刺探军情的。
“先别轻举妄动，看看情况。”我压低声音，目光在战场上搜寻。
金兵队伍中，一个像是头目的人正用马鞭指着村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态度嚣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