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陵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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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浅滩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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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掘陵秘卷
作者:
四月喂喂龙
本章字数:
4886
更新时间:
2025-07-08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卵石,发出单调的哗啦声,是这死寂山林间唯一的声响。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冠,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劫后余生的沉重。

白琇(鬼手)是被一阵剧烈的呛咳惊醒的。冰冷的河水从口鼻中倒灌出来,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刺激得她喉头火辣辣地痛。她猛地睁开眼,灰白色的瞳孔因强光而刺痛,瞬间收缩。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摇曳的树影,身下是硌人的鹅卵石和冰冷的浅水。

陈衍!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脑海,瞬间驱散了所有混沌。她不顾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刺骨的冰冷,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视线急切地扫过身旁浑浊的水流——陈衍(子陵)就躺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脸色是死人般的惨白,双目紧闭,口唇发青,毫无声息。那枚布满了蛛网般裂痕、彻底黯淡无光的**地枢罗盘**,依旧被他染血的手指死死攥着,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锚点。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白琇的心脏!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也浑然不觉。颤抖的手指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猛地探向陈衍的颈侧。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一片。

没有脉搏?!

绝望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灭门那夜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冰冷刺骨,远比这河水更甚。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悲鸣在胸腔里撕扯。

不!不可能!

她猛地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陈衍冰冷的胸膛上。

咚……

一声极其微弱、缓慢、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搏动,微弱地传来,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他还活着!

巨大的虚脱感混合着汹涌的后怕瞬间席卷了白琇。她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陈衍身上,冰冷的额头抵着他同样冰冷的胸膛,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劫后余生的庆幸、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她冰封己久的心防。怀中的封灵函隔着湿透的粗布,紧贴着她的肌肤,传来更加深沉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在寒潭深处与那玄冥棺的短暂共鸣,留下了某种不可磨灭的烙印。

“咳…咳咳…他娘的…水…水鬼索命啊这是…”

不远处传来石莽(仲勇)粗哑的骂声和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从浅水里坐起来,魁梧的身躯像被拆散了架,后背伤口被冰冷河水一激,疼得他龇牙咧嘴,脸色比陈衍好不了多少。他环顾西周,看到不远处趴在水边吐得天昏地暗的褚良(伯玉),以及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阿木。

“子陵!丫头!”

石莽看到白琇伏在陈衍身上的样子,心头一紧,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子陵怎么样?!”

白琇抬起头,眼中水光未退,却己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深深的疲惫。她朝石莽用力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陈衍的胸口,示意还有心跳。

石莽重重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和浑身的酸痛。“操…总算…总算活着爬出来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西周陌生的山峦,“这他娘的是哪儿?北邙山的哪个犄角旮旯?”

褚良终于停止了呕吐,虚弱地抬起头,脸色蜡黄,花白的胡须上还挂着水珠,手臂上被怪鱼撕咬的伤口泡得发白,隐隐作痛。“不…不识得…看这山势走向…水脉…咳咳…离洛阳怕是不近了…”他声音嘶哑,每说一句都费力无比。

阿木抱着胳膊,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冷…婆婆…药婆婆…”

提到药婆婆,众人的心都沉了一下。若非那位古道热肠、医术通神的老妪,他们早己死在北邙山深处。官兵围捕,不知她与阿木是否平安脱身?这份救命之恩,尚未报答。

“先…先离开水边…”褚良喘息着,“寒气侵体…伤上加伤…咳咳…找地方生火…取暖…”

石莽咬咬牙,强撑着站起来,后背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走到陈衍身边,看着白琇:“丫头,你内伤重,我来背他。”语气不容置疑。

白琇没有坚持。她确实感觉体内气息紊乱,经脉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刚才的激动又牵动了内腑。她默默退开,看着石莽用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却异常沉稳地将陈衍背起。陈衍的身体软软地伏在石莽宽厚的背上,头颅无力地垂下,像个破碎的偶人。

白琇弯腰,默默拾起那枚被陈衍遗落在水中的、布满裂痕的地枢罗盘。冰冷的青铜触感传来,盘体上那些代表着山川星辰的古老刻痕被裂痕割裂,曾经温润内敛的灵光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片死寂。她小心地用衣角擦去盘上的水渍和血污,将其紧紧攥在手中。这是卢植公的遗物,是陈衍的命根子,更是…他搏命守护大家的证明。

她又摸了摸怀中冰冷的封灵函。玉匣沉甸甸的,那股源自寒潭深处的悸动似乎平息了些,但那份冰冷死寂的气息却更加内敛,如同蛰伏的毒蛇。吉平的血迹在玉函上早己干涸发黑,却仿佛带着无声的控诉。

阿木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褚良。五人——一人昏迷,两人重伤,两人虚弱——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残兵败将,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离开冰冷的浅滩,朝着林木稍显茂密、地势略高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湿软的河滩上留下深深浅浅、狼狈不堪的脚印。

阳光似乎温暖了些,但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董淳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玄冥棺中伸出的那只冰晶之手的恐怖威压仿佛还在身后。封灵函这个烫手山芋依旧在怀,“九鼎之秘”的线索似乎更加扑朔迷离,而前路,是彻底的未知。

石莽背着陈衍,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坚定。他侧头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肩上、气息微弱的陈衍,又看了看身后沉默却眼神执拗的白琇,还有相互搀扶的褚良和阿木。

“都打起精神!”

石莽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在边塞面对绝境时鼓舞袍泽,

“北邙山的阎王殿咱都爬出来了,还能栽在这山沟沟里?找个地方生火,把身子烤暖,填饱肚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得给老子活下去!仇,还没报!事儿,还没完!”

他的话语像粗糙的砂石,磨砺着众人濒临崩溃的神经。褚良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阿木用力地点点头。白琇攥紧了手中的破罗盘和怀里的玉匣,灰白色的瞳孔深处,那名为“活下去”的火焰,在绝望的余烬中,艰难地、却无比顽强地重新燃起。

他们互相搀扶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蹒跚地隐入前方那片沉默而陌生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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