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仁赶到音乐教室时，韩若曦正蹲在地上调琴码，校服裤腿挽上去了一小截，露出纤细的脚踝，白色短袜边缘绣着朵小小的兰花。夕阳漏进来，把她白色的校服染成蜂蜜色。此时其他人还没赶到，大部分人都先去吃饭了。
“迟到了两分十七秒。”韩若曦头也不抬，用指甲敲了敲地板，“先罚站还是先对词？”
“班主任拖了一会堂。”楚昊仁把书包搁在谱架上，瞥见琴凳上摊开的台词本，所有衔接处都是手写的填空符号，他皱了皱眉，“报幕词都没有？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韩若曦起身时带起一阵檀香味，楚昊仁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钢琴凳。她顺手捞起台词本塞进他怀里，"不用报幕词，你就根据这个格式报。”她从校服口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是两行打印字：【接下来请欣赏由高二5班韩若曦带来的古筝独奏《云裳诉》】
“就这？”
“后面给你留了自由发挥。”她指尖点在空白处，“比如夸我汉服好看，簪子衬气质，或者......”
“学校规定主持词要提前审核。”楚昊仁打断她。
“王老师批过了。”韩若曦变戏法似的亮出盖着团委红章的节目单，印章油墨蹭在她虎口，“我说你文采好，能现场作诗。他还说了，要培养主持人的临场应变能力。”
“你这是篡改审核材料。”
“这叫艺术再创作。”她指尖再次点了点空白处，
说完韩若曦突然踮脚凑近，发间白玉簪擦过楚昊仁下巴，“夸我两句有这么难吗？汉服是苏绣的，簪子是和田玉，汉服是上周末特意去商场买的。”
楚昊仁的喉结动了动。韩若曦的呼吸扫在他锁骨位置，带着丝丝凉意。他抱着台词本往钢琴方向平移三步，“注意安全距离。”
“楚公子这么守规矩呀？”韩若曦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昊仁，手中的簪子不停地转动着。她轻盈地跟随着楚昊仁，鞋尖不经意间踢到了放在地上的松香盒。
乳白色的粉末如烟雾般扬起，在斜阳里织成纱幔。
“那上周一早读课我低血糖，是谁这么好心，往我抽屉里塞了士力架呢？”韩若曦的声音在这轻纱般的粉末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别误会，韩叔叔嘱咐我在学校照顾你。”
“唉！”韩若曦轻叹一声，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又是这套说辞，真没意思。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开始吧。”她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楚昊仁按照节目单上的顺序，以最基本的方式报完了所有的节目。
韩若曦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样太单调了。这空白的地方，是留给你即兴发挥的，可不是让你首接空着的。”
楚昊仁又重新报了一遍。这一次他在前面的节目中，还能稍微润色一下报幕词，让整个报幕过程显得稍微生动一些，可是当报到韩若曦的节目时，他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真是难为楚公子了，平常看你挺能说会道的，怎么这会儿就这么不中用了呢？”韩若曦见状，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戏谑的笑容，“得，还是我来吧。”
韩若曦拿过台本，走到讲台抽出一只红笔，在台本上开始写字。本该是【接下来请欣赏...】的固定句式，被她用红笔全部划掉，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着：【现在要上场的可是曾荣获校园艺术节金奖的韩若曦同学，听说她今天特意选了一首古筝名曲《云裳诉》，现场的同学耳朵可真是有福啦】
写完后，韩若曦将台本递给楚昊仁，“再来一遍。”
楚昊仁接过台本瞅了一眼，喉结动了动，真要这么说？”
“不然呢？”韩若曦撩开遮住眼睛的发丝，“还是说......你更想夸我汉服上的绣花？”
楚昊仁后退半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韩若曦笑出小巧的梨涡。她转身拨了串轮指试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知道为什么选《云裳诉》吗？”
“云想衣裳花想容？”
“错。”韩若曦指尖按住颤动的琴弦，“因为这曲子有三个泛音段，足够你从后台走到我身边。”
夕阳斜斜切进教室，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金线。
“最后合一遍流程。”韩若曦从讲台旁的地上抽出一瓶矿泉水扔过去，“我弹到第三部分你上场，记得走东侧台阶，那边光线好。”
楚昊仁仰头喝水时，看见她手腕内侧的红痕，内心一股莫名的滋味。
之后楚昊仁再一次对了一遍台本，像是照本宣科。
“不太好，感觉很僵硬，能不能增添一点感情，声情并茂一些？”
“添不了一点，还声情并茂，你这也太难为我了。”楚昊仁苦笑。
“多少有感情一点嘛，你这整的像是在背课文，一点感染力都没有。”
“你首接换人不就得了，换个更有感情的人来。”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走廊开始喧闹起来，负责筹备艺术节的同学吃完饭开始陆陆续续往音乐教室走。
韩若曦收敛了在楚昊仁面前肆意的姿态，恢复成外人面前温婉柔和的样子。
“若曦姐！”扎丸子头的学妹童晓撞开门，“三班班长突然说他们的诗朗诵要换背景音乐！”
“上周定的是......是什么来着？”韩若曦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好像也忘了，他说钢琴曲太催眠，非要换一个激情一些的。”
“跟他们说，换曲子可以。”韩若曦从帆布包里摸出U盘插进多媒体电脑，“但时长必须卡在西分三十秒以内，超一秒我就切。”
“知道了。”
大部队终于赶到了音乐教室，此时还有不少人不认识楚昊仁。
韩若曦走到楚昊仁旁边，对着大家莞儿一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独奏会担任主持人的同学楚昊仁，和我一个班的，一会儿和大家一起参与彩排。”
“欢迎楚学长！”
“楚同学真是一表人才，和部长站在一起真的很搭！”
韩若曦笑笑不语。
你小子会说话就多说点!我爱听！
楚昊仁也露出微笑，“那就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众人很快进入状态，彩排也很顺利地进行。由于艺术节的舞台校方只能当天布置和使用，所以大家只能模拟当天的走位。
天空露出点点星光，彩排也进入尾声，同学们开始陆续道别回家。
“感谢的话永远也说不完，那就预祝我们艺术节圆满成功吧！”韩若曦微笑着，眉眼弯弯。
“好！”众人齐声回应，之后纷纷散去。
此时教室只剩韩若曦和楚昊仁两个人。
“明天上台要是紧张...”
“你见我什么时候紧张过？倒是你...要是明天串场卡壳。”她踮脚凑近他耳边，“我就当众公布你的糗事。”
“你多虑了。”
“明天六点半。”韩若曦突然开口。
“什么？”
“校门口煎饼果子七点收摊。”韩若曦把个人物品塞进帆布包，“我要加肉松的，你要是敢放卫龙......”
“不会。”
“这么乖？”她歪头笑，“那再答应我一件事。”
楚昊仁此时也在收拾东西，往书包里装主持稿时，发现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独奏会结束陪我去还学生们的演出服，化学实验室那截楼梯太黑】
......
学校门外。
“我真不知道部长咋想的，明天就是艺术节了，你这好好的主持人说换就换了，楚学长虽然很帅气，但他报幕也太像念经的了，我真是替你感到不平。”
“算了吧，无所谓的，我正好乐得清闲呢，再者说了......”说话的同学转头看向旁边的同伴，“谁会为了那点儿风头跟钱过不去呢？200块钱他不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