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市后的日子看似恢复平静,可那张神秘照片带来的不安却如附骨之疽。我时常在深夜惊醒,恍惚间看见月光下弟弟半透明的身影,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还有未尽之事。书房角落的保险柜里,除了那本引发一切的日记本,又多了几样沾满泥土的青铜残片,每当阴雨天气,金属表面就会浮现细密的血纹。
这天傍晚,我正在擦拭洛阳铲,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湘西考古队发现神秘悬棺遗址,专家称或改写古代巫傩文化历史"。配图里,考古队员正在搬运刻有北斗七星纹的青铜棺钉,背景中隐约可见半幅剥落的壁画——画中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祇脚下,跪着两个被锁链束缚的孩童。
"老周!"胖子风风火火撞开门,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报纸,"你看这个!"他展开的社会版角落印着一行小字:"古董商离奇暴毙,死状如遭邪祟缠身"。死者照片正是当年在古董市场卖青铜面具的老板,他的双眼被挖去,胸口刻着扭曲的七星图案,身旁散落的物证袋里,躺着半枚与我们在湘西见过的相同的青铜铃铛。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我突然想起那条匿名短信中的"七星残响"。拉开抽屉翻出保存的铃铛,发现原本黯淡的铜面竟泛起诡异的光泽,铃铛内壁浮现出用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是胖子的。
"这不是巧合。"胖子盯着铃铛,喉结滚动,"上次在悬棺崖,那些东西就盯上我们了。现在考古队的发现、古董商的死...背后肯定有人在推动一切。"他突然压低声音,"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自从湘西回来,我的后颈偶尔会发痒,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面爬。"
我翻开从湘西带回的古籍残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的干枯蛊虫突然动了一下。在《苗疆异闻录》的边角,用朱砂批注着:"七星印现,幽冥重启,解铃还须系铃人"。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中隐约有青铜面具的轮廓若隐若现。
三天后,我们混进了省博物馆的夜间安保队伍。根据线报,考古队发掘的悬棺文物今晚将运抵这里,而负责接收的文物研究员,正是陈教授的关门弟子——林薇。当运货车的灯光划破雨幕时,我看见车厢里的青铜棺椁缠着层层符咒,每道符咒的结印方式都与千蛛洞壁画上的如出一辙。
"小心!"林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尖锐如钩,透过安保制服,我摸到她手臂上凸起的诡异纹路。就在这时,博物馆的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林薇掏出一个刻着人面纹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地下二层的藏品修复室。
"跟我来。"她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有人在修复室用七星棺钉摆了阵,一旦成型,所有与青铜面具有关的亡魂都会被唤醒。"
修复室的铁门虚掩着,腐臭的气息混着檀香味扑面而来。室内摆满了正在修复的悬棺碎片,中央的工作台上,七枚青铜棺钉组成北斗形状,钉尖滴落的黑血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腾。阴影中,十几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正在念念有词,他们的袖口露出半截七星徽章。
"果然是你们!"胖子举起电击棍,"上次在天文台让你们跑了,这次..."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些人同时摘下兜帽,为首的赫然是本该死去的银色面具人!他的脸完好无损,嘴角却裂开至耳根,露出两排倒钩状的牙齿。
"周家后人,别来无恙。"银色面具人(此刻己无面具)把玩着一枚青铜铃铛,"你们以为毁掉悬棺阵就能高枕无忧?太天真了。当年周家先祖与巫傩师设下的双重封印,本就是为了困住更可怕的存在——而现在,我们要让它重见天日。"
他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修复室的地砖裂开,从地底伸出无数缠着符咒的手臂,那些手臂的主人正是悬棺中的巫傩师干尸。林薇突然将罗盘塞进我手里:"去顶楼天文观测台!那里藏着初代巫傩王的法器,只有它能克制..."她的身体突然僵首,脖颈处的纹路爆裂开来,涌出大量绿虫。
我和胖子边战边退,干尸的指甲划过胖子肩膀,留下三道冒着黑烟的伤口。当我们终于冲上顶楼,观测台的玻璃穹顶正映出血色月光。中央的天文望远镜基座上,镶嵌着一个青铜圆盘,圆盘上的凹槽恰好能放下林薇的罗盘。
"快!"胖子捂住伤口大喊。我将罗盘嵌入凹槽的瞬间,青铜圆盘发出嗡鸣,从望远镜筒中缓缓升起一柄布满锈迹的骨杖——杖头雕刻的人面,竟与青铜面具的五官如出一辙。
银色面具人带着追兵破门而入,他的眼中燃烧着幽蓝火焰:"把骨杖交出来!有了它,我们就能唤醒被封印在星辰中的真正邪神!"他身后的干尸们组墙,密密麻麻的手臂几乎遮蔽了月光。
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想起湘西壁画中孩童被献祭的场景。握紧骨杖,我将杖头对准青铜圆盘,念出在古籍中见过的古老咒语。骨杖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那些干尸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开始崩解成飞灰。但银色面具人却大笑起来:"太晚了!七星归位,邪神降世!"
观测台的地板轰然裂开,一个巨大的漩涡首通天际。我看见无数星辰在漩涡中扭曲,最终汇聚成一张比月亮还要巨大的青铜面具。面具的眉心处,隐约浮现出弟弟痛苦的脸。
"哥!别让他们...啊!"弟弟的声音混着雷霆炸响。银色面具人趁机夺过骨杖,将其刺入青铜面具眉心。面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城市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显示出相同的画面——北斗七星连成一线,而我们的位置,正是星图的中心。
胖子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他的伤口处涌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结成字:"血祭至亲,方能逆转"。记忆如闪电划过脑海,悬棺阵底部的苗文、陈教授的暗示、还有弟弟消散前未说完的话...
"胖子,我明白了!"我握紧他的手,"不是献祭,是用至亲的血唤醒最初的封印!"我摸出腰间的匕首,却被胖子抢先一步划开手腕。他将鲜血泼向骨杖,金色光芒与黑血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青铜面具发出不甘的怒吼,开始寸寸碎裂。银色面具人在光芒中惨叫着化为灰烬,而漩涡深处,弟弟的身影逐渐清晰。他伸手触碰我的额头,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原来初代巫傩王早己预见千年后的危机,留下的骨杖并非凶器,而是钥匙,唯有心怀守护之意的人,才能用它重启真正的封印。
当最后一片面具碎片坠入云海,黎明的曙光穿透观测台的玻璃。胖子的伤口奇迹般愈合,而骨杖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收到的不再是匿名短信,而是弟弟的声音,混着轻柔的风声:"哥,该结束了。但记住,有些守护,是我们周家永远的宿命"。
走出博物馆时,晨雾正在消散。远处的街道车水马龙,仿佛昨夜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噩梦。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周,下次再有这种事..."他顿了顿,咧嘴一笑,"记得叫上我。"
我望着重新湛蓝的天空,握紧口袋里那枚刻着七星纹的铜铃铛——这次,它彻底失去了光泽。或许正如弟弟所说,有些秘密会永远沉睡,但只要世间还有心怀光明的人,那些妄图吞噬黑暗的存在,终将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