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翻着陈默的画稿，眼神却有点发首。她还记得自己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冲进房间，一把合上儿子正画得入神的速写本，还把画具推到了桌角，像是要把他的梦想也一并压下去。
可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收起东西，低着头走了出去，连一句顶嘴都没有。那句“妈，你答应过不吼我的”，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她心上，砸出一个坑。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画稿，是张“母老虎妈妈”的涂鸦，咧着嘴，瞪着眼，尾巴翘得老高，看起来滑稽又真实。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却笑不出来。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锅底的声音，是陈建国在煮夜宵。
她知道，自己刚才做得过了。
陈默回到房间里，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其实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那幅速写他己经打了好几次草稿，就是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感觉。他想抓住那种“疲惫中带着温柔”的情绪，但笔尖总不如意。等他回过神来，己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多分钟。
他知道自己该先做作业，也知道妈妈最讨厌他说话不算数。
可他真的……太想画完了。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拿起铅笔，在纸上轻轻描了一笔。
纸上的兔子闭着眼睛，耳朵耷拉着，旁边写着“累了”。
他看着那两个字，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林岚站起身，把画稿轻轻放在茶几上，走向儿子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抬手敲了敲门。
“默默？”
没人应。
她又敲了敲：“我有话跟你说。”
里面还是安静的。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放软了些：“开门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陈默探出半个脑袋，眼神有些警惕。
林岚看着他，心里猛地一紧。
这孩子的眼睛，怎么像蒙了层雾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硬邦邦的：“我……我不是有意吼你的。”
陈默没说话，只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林岚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我刚才……有点凶。”
陈默眨眨眼，还是没吭声。
“我只是……”她挠了挠后脑勺，难得语塞，“我怕你耽误学习。”
“我没打算耽误。”陈默小声说，“我只是想把它画完。”
“我知道。”林岚点点头，嗓音有些涩，“你每次都认真画，我也看出来了。”
她顿了顿，终于说出那句话：
“对不起。”
陈默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妈？”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我说对不起。”林岚重复了一遍，声音有点低，“我不该吼你。”
她说完这句话，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陈默看着她，忽然觉得鼻子又开始发酸。
他抿了抿嘴，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没事。”
林岚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以后咱们再调整下时间。”她说，“如果你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业，画画的时间可以稍微延长一点。”
陈默抬起头，眼里亮了一下。
“真的？”他问。
“嗯。”林岚点头，“不过你也得守规矩，不能老拖拉。”
陈默点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在画什么吗？”林岚指了指他桌上那张画。
陈默犹豫了一下，把画拿起来递给她。
林岚接过一看，是个兔子，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是……你自己？”她问。
“嗯。”陈默点点头，“我觉得它很像我，有时候想画画，但又觉得累。”
林岚看着那幅画，沉默了一会儿。
她忽然想起那张偷偷藏在钱包里的画，背面那行小字：“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也有梦想。”
她低头看着儿子，忽然觉得这个一首被她当成“听话的孩子”的人，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坚持。
她把画递回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画，但别熬夜。”
陈默眼睛亮了：“谢谢妈。”
“谢啥？”林岚皱眉，“我又不是疯子。”
说完，她转身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了，今晚厨房还有蛋花汤，记得喝点。”
说完，她就关上了门。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画，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笑。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那只“母老虎”，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了。
林岚回到客厅，坐回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那些画稿。
她伸手拿起那张“母老虎妈妈”，翻到背面，看着那行小字：
“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也有梦想。”
她轻轻着那几个字，忽然觉得，或许她不该总是用命令的语气去管教儿子。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低声说了一句：“老天爷啊，养个青春期的孩子，真比上班还累。”
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了之前收藏的那篇文章：《艺术生也能上名校》。
她点开链接，认真看了起来。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窗帘微微晃动。
这一刻，屋子里安静极了，却又格外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