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玉梅全神贯注检查时,她的手腕上,那块老旧的银色护士表,表带似乎有些松脱,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表盘“啪嗒”一声,轻轻磕在了冰冷的铁床栏杆上。
苏玉梅似乎并未在意,依旧专注于检查。
但祁安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钉在了母亲那因为俯身而微微滑落袖口的手腕内侧!
昏黄的光线下,在苏玉梅左手腕内侧,靠近掌根的地方…
一个淡粉色的、月牙形的胎记!
清晰可见!
和她自己手腕上的那个胎记,几乎一模一样!
遗传!
这胎记定是遗传自母亲!
它不仅仅是一个标记,更是苏玉梅刻意掩埋的苏俄血脉的证明,是她恐惧和绝望的根源,是“星芒”组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信物”!
禁闭室门口压抑的气氛、林雪脖子上那个可疑的红点、母亲手腕上暴露的胎记,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而恐怖的阴谋旋涡!
苏玉梅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手腕胎记的暴露。
她猛地缩回手,迅速拉下袖口,将那枚胎记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痛苦和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仿佛最后一道屏障也被无情地撕开。
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起药箱,动作僵硬而沉重。
周卫国面色铁青地看着林雪的尸体,又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玉梅,沉声道:“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通知公安局!苏护士长,麻烦你配合后续调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苏玉梅默默地点点头,提着药箱,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保卫科的人离开了。
她走过祁安身边时,甚至没有看女儿一眼,那背影充满了萧索和死寂。
祁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房间里还残留着玉米糊打翻的狼藉气息,以及刚才那场激烈争执带来的冰冷余韵。
楼下王婶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和林雪死亡的流言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不断钻进耳朵。
她反锁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接连不断的变故让她心力交瘁,几乎崩溃。
手腕上的胎记仿佛在隐隐发烫,提醒着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母亲的秘密、林雪的离奇死亡、时晏的求救信号、还有那枚神秘的弹壳…所有线索如同乱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行!不能就这样被打倒!
祁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的光芒。
她需要冷静,需要梳理线索,突破口或许就在那本承载着无数秘密的俄文笔记里!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樟木衣柜前,再次打开那个隐藏的夹层,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俄文笔记。
笔记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跨越时空的重量和秘密。
她将笔记放在桌上,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封面。
扉页上,“‘北极星’边境布防图,1970年。S.Y.”的字依旧刺眼。
她翻过那张要命的布防图,一页一页,仔细地重新审视着里面那些复杂的公式、机械草图和俄文注释。
这一次,她的心境截然不同,带着母亲身份的震撼和巨大的谜团压力,她看得更加投入,试图从这些冰冷的符号和线条中,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笔记的内容极其庞杂艰深。
前半部分主要是关于精密机械传动和材料力学的推导,其中一些公式和草图,竟然与她父亲车间那台进口铣床的结构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甚至笔记中几处标注着“易损点”和“应力集中区”的位置,正好对应了铣床被破坏的齿轮位置!
这绝非巧合,这本笔记的原主人,对那台设备了如指掌!
而后半部分,内容开始转向更加晦涩的领域——涉及高能物理、粒子束聚焦、电磁场约束等,那些微分方程和矩阵符号构建的复杂模型,远远超出了这个年代应有的认知水平!
祁安凭借着现代物理学的底子,也只能勉强看懂一小部分。
这正是时晏在昏迷中无意识写出的未来军工公式的领域!
她越看越心惊。
这本笔记的价值,或者说危险性,远超她的想象!
它不仅仅是一份绝密军事情报,更是一部超越时代的科技蓝图!
难怪会引来“星芒”和“夜枭”这样的组织觊觎!
当翻到笔记本接近末尾的一页时,祁安的指尖突然触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前面纸张不同的触感。
这一页的纸张边缘,似乎比前面略微厚了那么一丝丝?而且纸面触感也略显粗糙。
她心中一动,将煤油灯端得更近,手指仔细地在这一页的纸张上。
在靠近页脚的位置,她感觉到了一处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凸起,仿佛纸张下面粘着什么东西!
她立刻拿起桌上一把小巧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沿着页脚边缘,将这一页纸张从中间极其轻微地、一层层地剥开!
随着纸张纤维被小心分离,夹层显露出来,里面并非文件或图纸,而是用深蓝色的墨水、以极其流畅优美的俄文手写体,写下的几行字!
字迹与扉页和布防图签名“S.Y.”的沉稳有力不同,显得更加飘逸,带着一种深沉的情感。
那是一首诗。
一首用俄文写成的爱情诗。
祁安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翻译着:
“Когда янтарные зрачки отражают сибирские звёзды,”
(当琥珀色的瞳孔映照西伯利亚的星光,)
琥珀色的瞳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原主祁安,正是天生琥珀瞳!
这是她最显著的特征之一,诗中描述的…是她?
她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
“Лунный след на запястье – вечная печать судьбы.”
(手腕上的月牙印记——是命运永恒的印章。)
月牙印记,手腕上的胎记,诗中竟然首接点出了她手腕上的月牙胎记!
这己经不是巧合了,这分明是在描述她,或者说,是在描述拥有琥珀瞳和月牙胎记的人!
她颤抖着,目光锁定在最后两行诗上:
“Я боюсь коснуться этой хрупкой тайны,”
(我惧怕触碰这脆弱的秘密,)
“Опасаясь, что она рассыплется, как палладий под ультрафиолетом.”
(唯恐它如钯在紫外线下般消散。)
诗句很美,带着深沉的忧伤和克制。
但祁安的注意力却被最后那个化学名词牢牢抓住——Палладий (Palladium),钯(Pd)!
钯?紫外线?
她记得这首诗前面几句里,似乎也隐藏着化学元素?
她立刻回溯:
第一行:янтарные (yantarnye - 琥珀色)— 没首接元素。
第二行:Лунный (Lunnyy - 月亮的) — 月亮的元素关联?银(Ag)?不对。
第三行:боюсь коснуться (boyus' kosnut'sya - 我惧怕触碰)— боюсь (boyus')发音类似Бор (Bor - 硼 B)?有点牵强。
第西行:Палладий (Palladiy - 钯 Pd)— 明确。
等等!祁安脑中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