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燃命之瞳与暴雨奔逃
白启年离开后，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林焰维持着伪装出来的虚弱姿态，身体却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紧绷。窗外，榕城灰蒙蒙的天空开始聚集起厚重的乌云，沉闷的雷声在远处翻滚，如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白启年那双锐利、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林焰脑海里。那句“榕叶勋章”的诱惑，甜美的糖衣下包裹着致命的毒药。林焰很清楚，这所谓的“荣誉”，既是麻痹他的迷魂汤，也是将他牢牢钉在白家视野内的鱼钩。一旦他表现出任何“特殊”之处，或者拒绝那份危险的“检测”，等待他的绝不是什么勋章，而是冰冷的镣铐和暗无天日的实验室！
不能再等了！
求生的本能如同岩浆般在虚弱的身体里奔涌。他艰难地挪到床边，尝试着双脚落地。脚掌接触冰冷地板的瞬间，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脚踝传来，让他险些摔倒。祭坛崩塌时的冲击和奔逃留下的暗伤并未完全愈合。他扶着床沿，大口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口袋，每一次用力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看向床头柜，那里放着护士留下的营养剂和水。他抓过营养剂，拧开盖子，如同饮鸩止渴般将粘稠的液体灌入喉咙。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稍稍缓解了胃部的灼烧感，但对于枯竭的身体和流逝的生命本源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他需要更多！需要能量！需要快速恢复行动力！
林焰的目光扫过病房。简单的陈设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紧闭的病房门上。门锁是电子感应式的，需要权限卡或者护士站的控制才能打开。硬闯？以他现在的状态，连走路都困难，简首是痴人说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雷声越来越近，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织成一片密集的水帘。病房里光线变得昏暗，只有仪器发出的微光映照着林焰苍白而焦灼的脸。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林焰同学？该吃药了。”是之前那个年轻护士小雅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轻柔。
林焰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躺回床上，闭上眼，调整呼吸，伪装成沉睡的样子。但精神力却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向门口。
门开了。小雅端着药盘走了进来，她身边依旧漂浮着那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光绒球。但这一次，林焰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精神印记，如同无形的蛛丝，从小雅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的病床上，尤其是他左手的位置！
监视！白启年果然没有完全放心！这个看似无害的护士，或者她身边的光绒球，就是一双隐形的眼睛！
小雅走到床边，将药片和水放在床头柜上，轻声呼唤：“林焰同学？醒醒，吃药了。”
林焰装作被惊醒，茫然地睁开眼，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护…护士姐姐？”
“嗯，该吃药了。有助于你精神恢复。”小雅拿起药片和水杯，准备递过来。她的动作自然，眼神清澈，但那道缠绕的精神印记却如同冰冷的蛇信，让林焰如芒在背。
吃下去？鬼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也许是追踪剂，也许是抑制精神力的药物！绝对不能吃！
“我…我有点反胃…能不能等会儿再吃？”林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捂着肚子。
小雅微微蹙眉，耐心劝道：“这是医生开的特效药，对恢复很有帮助。忍一忍，吃了会舒服些的。”
“我真的…现在吃不下…”林焰坚持着，声音带着哀求。
就在两人僵持的瞬间，林焰的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之前他喝空的营养剂金属软管。管口边缘，残留着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粉末！那是之前光绒球释放治愈光点洒落时，无意中沾染在管口，又被他喝药的动作蹭下来的！这些粉末蕴含着极其微弱的光系和草木能量！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林焰脑海中成型！
赌一把！赌这残留的星尘粉末能成为钥匙！
“全知神眼！启动！目标：眼前电子门锁结构！核心弱点！”林焰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他不再顾忌！将残存的、刚刚恢复了一丝丝的精神力，连同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绝意志，疯狂灌注到双眼之中！
嗡！！！
熟悉的剧痛再次在灵魂深处炸开！视野瞬间被无尽的数据洪流淹没！冰冷的提示如同丧钟般响起：【强行解析“加密型电子感应门锁（F级民用）”，消耗生命力：3小时！当前剩余寿命预估：59年11个月15天XX小时！】
三小时！仅仅是解析一个民用门锁！燃命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但林焰没有犹豫！他“看”到了！在门锁内部复杂的能量回路中，一个极其微小的、负责接收外部权限信号的共鸣晶体节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清晰显现！它的位置、它的频率、它此刻微弱的能量波动…所有信息瞬间被【全知神眼】捕获！
“光光！安抚！”小雅见林焰表情痛苦扭曲（真实反应），以为他伤势发作，立刻对光绒球下令。
光绒球“咿呀”一声，再次洒落柔和的治愈光点，其中几粒恰好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残留着星尘粉末的金属软管口！
就是现在！
林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猛地抓起那个残留着星尘粉末和光绒球治愈能量的金属软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病房门锁旁边墙壁上一个毫不起眼的、用于连接内部线路的金属接口盖板狠狠砸去！
“啪！”金属软管撞在盖板上，碎裂开来！管口残留的那点混合了星尘粉末和光系能量的物质，在撞击力的作用下，如同细小的霰弹，精准地溅射进了盖板细微的缝隙！
【检测到微量同频能量（光绒球治愈光点）与微弱空间属性粒子（星尘粉末）…】
【尝试模拟…权限信号…】
【干扰注入…目标：门锁权限接收节点…】
无声的电子火花在盖板缝隙内一闪而逝！
嘀——！
一声短促而刺耳的电子音响起！病房门上代表锁定的红色指示灯瞬间熄灭，转为绿色！
门锁…开了！
“什么？！”小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脸上的职业性温柔瞬间被惊愕取代。她身边的光绒球也发出困惑的鸣叫。
林焰如同挣脱囚笼的困兽，爆发出远超身体极限的力量！他无视了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床上弹起，用肩膀狠狠撞向己经解锁的病房门！
砰！
门被撞开！林焰一个趔趄冲了出去，重重摔在走廊冰冷的地板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
“站住！拦住他！”小雅这才反应过来，发出尖锐的呼喊！走廊远处，两名穿着白家护卫制服的人影闻声而动，朝着林焰猛扑过来！
“光光！束缚光丝！”小雅急切下令。
光绒球立刻射出一道柔韧的光丝，缠向林焰的脚踝！
生死一线！
林焰眼中血丝密布，大脑因燃命解析的剧痛和极限爆发而一片混沌，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看到了走廊尽头敞开的、通往楼梯间的防火门！那是唯一的方向！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顾缠上脚踝的光丝带来的灼痛和迟滞感，拖着那条被束缚的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楼梯间的方向亡命狂奔！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身体摇摇欲坠，鲜血从崩裂的伤口和嘴角渗出，在身后留下一串刺目的红点。
“抓住他！”白家护卫的怒吼声近在咫尺！
就在一只大手即将抓住林焰后领的瞬间，他猛地向前一扑！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撞进了楼梯间敞开的防火门内！巨大的惯性带着他顺着冰冷的金属楼梯向下滚去！
砰砰砰！
身体与坚硬楼梯的猛烈撞击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但他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滚落的势头稍缓，他立刻手脚并用地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继续向下冲！一层、两层…身后传来护卫愤怒的咆哮和急促追赶的脚步声！
终于冲到了一楼！安全出口就在眼前！外面是倾盆而下的暴雨世界！
林焰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了沉重的安全门！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地，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同时炸响！冰冷的、如同天河倒灌般的暴雨瞬间将他浇透！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雨幕让他几乎窒息。
他踉跄着冲入雨幕，身后是医院大楼明亮的灯光和白家护卫冲出安全门的身影。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也暂时模糊了追兵的视线。林焰没有丝毫停顿，凭着记忆和对贫民窟地形的熟悉，如同受伤的孤狼，一头扎进了医院后方迷宫般、被暴雨笼罩的狭窄巷道深处！身影迅速消失在瓢泼大雨和错综复杂的阴影里。
“追！他跑不远！”白家护卫气急败坏的吼声被淹没在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中。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破烂的病号服，紧贴在林焰滚烫而剧痛的身体上。每一次踩在湿滑泥泞的地面，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左臂的绷带早己被雨水和血水染成暗红。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如同跗骨之蛆，在暴雨的喧嚣中断断续续，却从未远离。
“咳咳…”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呛出喉咙，又被冰冷的雨水冲走。林焰的意识在剧痛、失血和冰冷的冲刷下阵阵模糊。燃命三小时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锯子，在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眼前的世界在雨幕中扭曲、晃动，只有那冰冷的寿命倒计时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59年11个月15天XX小时…】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紧迫。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被咬出血来，凭借着对铁锈镇贫民窟如同刻在骨子里的熟悉，在狭窄、堆满垃圾和废弃物的巷道里亡命穿梭。他专挑那些最脏乱、最曲折、连老鼠都不愿多待的死角，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障碍物——倾倒的垃圾桶、锈蚀的金属支架、低矮破败的窝棚——来阻挡追兵的视线和脚步。
“这边！有血迹！”
“分头包抄！他受了重伤，跑不了！”
白家护卫的呼喝声在暴雨中显得格外狰狞。他们显然经验丰富，并未被复杂的巷道完全迷惑，正沿着林焰留下的血迹和足迹紧追不舍。
一道刺目的手电光柱猛地从侧前方的岔路口扫射过来！林焰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前扑倒，狼狈地滚进一堆散发着恶臭的腐烂垃圾后面。冰冷的污水和秽物瞬间浸透了他的半边身体，但他死死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将自己蜷缩在浓重的阴影和恶臭之中。
脚步声和手电光在岔路口短暂停留。
“妈的，这鬼天气！血迹被冲淡了！”
“他肯定在这片区域！仔细搜！三长老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护卫的咒骂声和搜寻的动静就在咫尺之遥。林焰的心脏如同擂鼓般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但他不敢有丝毫动作。他感觉到契约链接那头死寂的深渊，小星的沉眠如同压在心口的巨石，而自己燃命换来的短暂生机，也即将在追捕中耗尽。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而上。
不！不能放弃！他猛地想起离开医院前那个疯狂的念头——星骸峡谷！祭坛崩塌很可能撕裂了新的空间裂缝！那是唤醒小星唯一的希望！
这股强烈的执念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火星，再次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求生意志。
就在这时，他藏身的垃圾堆边缘，一个只有狗洞大小、被几块朽烂木板半掩着的破口，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股微弱但熟悉的气息从里面飘散出来——是地下排水管道混合着铁锈和某种廉价能量晶石废料的味道！这条管道，他小时候为了躲避帮派追打曾经钻过，它西通八达，最终能通往靠近安全区边缘的废弃矿坑区域！而矿坑的另一边…就是星骸峡谷的外围！
唯一的生路！
林焰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悄无声息地爬向那个破口。他小心翼翼地挪开朽烂的木板，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硬生生挤进了那狭窄、污秽、充满未知危险的黑暗洞口！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一道手电光柱扫过了他刚才藏身的垃圾堆！
“这边没有！”
“去那边看看！”
护卫的声音在洞口外响起，渐行渐远。
冰冷的、混杂着各种污物的脏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小腿。管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追捕声。恶臭几乎令人窒息。林焰靠在冰冷滑腻的管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腥臭和铁锈味。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脏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和麻木。
但他不敢停留。他摸索着管壁，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对水流方向的感知，在绝对的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未知的前方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每一次跌倒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燃命带来的灵魂剧痛、身体的创伤、冰冷与污秽的侵袭，如同三重地狱的酷刑，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
【警告：体温过低！伤口感染风险极高！】
【警告：精神力枯竭！意识濒临崩溃边缘！】
冰冷的提示如同死神的低语。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就在林焰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自然光，而是一种惨绿色的、忽明忽暗的荧光。
他精神一振，挣扎着加快脚步。
光亮越来越近。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穴。洞顶悬挂着一些散发着惨绿光芒的荧光苔藓，勉强照亮了洞内的景象。这里堆满了如同小山般的废弃矿石和能量晶石残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辐射残留的气息。洞穴的一侧，是一条奔腾的地下暗河，水流湍急，发出轰鸣。而洞穴的另一头，一个巨大的、明显是人工开凿后又废弃的矿洞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漆黑大口，幽深地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这里，就是废弃矿坑区的深处！
林焰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矿石堆旁。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出的血沫在惨绿的荧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颤抖着抬起左手，看向手背上那枚灰银色的契约符文。符文依旧黯淡，但在这充斥着混乱能量和微弱辐射的环境中，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契约链接那头，沉眠于深渊的核心，似乎对这环境中的某种驳杂能量，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本能渴望？
是错觉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隐隐约约从身后的排水管道方向传来！还有手电光柱的晃动！
“这边！有拖行的痕迹！”
“气味进了排水口！他钻管道跑了！”
“追！快！他肯定就在前面！”
白家的追兵，竟然这么快就循着痕迹找来了！
林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前有未知危险的废弃矿洞，后有索命的追兵！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继续跑，但透支到极限的身体如同散了架，根本不听使唤！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