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蚀洞的风带着咸腥钻进阿雅的袖口,她指尖触到发饰的瞬间,那枚嵌着珍珠母贝的银簪突然灼烫起来。裂纹在贝壳表面蔓延开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潮水声撞进耳膜——不是此刻洞穴里的浪涌,而是更遥远的、带着螺号余响的搏动。
“阿雅,抓住妈妈的手。”
声音从发饰深处渗出来,母亲的指尖覆在她手背上时,阿雅看见自己站在摇晃的甲板上。船帆破了三个洞,海水正从裂缝里涌进来,而母亲腰间的银链上,挂着的正是这枚发饰。珍珠母贝在月光下泛着虹彩,母亲将它拔下来别进她发髻时,鬓角的碎发被海风卷得凌乱。
“记住这个纹样,”母亲的指甲在她掌心划动,“等你看见同样的贝壳时,就把灵力注进去。”记忆里的阿雅仰头望着母亲,发现她眼底布满血丝,右脸颊有道新添的疤痕,像是被利爪划过。远处的海平面正裂开缝隙,墨色的海水里浮起巨大的阴影,那些阴影边缘泛着磷光,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那是海兽吗?”小阿雅的声音发颤,母亲却突然把她推到船舱角落。木板碎裂的声音炸响时,阿雅看见母亲举起发饰,贝类突然迸发出强光,将整个船舱映成淡紫色。海兽的嘶吼穿透船板,母亲的身影在光芒中变得透明,她腰间的银链寸寸断裂,发饰上的珍珠母贝裂开细纹,而那些裂纹里渗出的光,正一点点凝成锁链的形状。
“初代光之子的守护者……”阿雅喃喃自语,现实中的手指紧扣住发饰,珍珠母贝的裂纹里渗出同样的淡紫色光芒。她看见记忆中的母亲跪在甲板上,胸口插着半支断裂的珊瑚矛,而海兽的触须正卷住船桅。母亲抬头望向天空时,月光突然汇聚成束,照亮她手背上的纹样——那是个螺旋形的封印,和阿雅此刻手背上若隐若现的印记完全相同。
“海月?”记忆突然跳转,阿雅看见自己蹲在礁石堆里,手里捧着破碎的贝壳。旁边的男孩正用贝壳舀水,往她手背上的伤口浇:“我妈妈说,海水能消毒。”男孩的头发被海风吹成棕色,眼睛亮得像落进贝壳里的星辰。阿雅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记忆里的她指着远处的海蚀洞:“我妈妈说那里有光之子的遗物。”男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去,我爸爸说那里有巨像守着。”
巨像……阿雅的意识猛地回到现实。她正站在遗址中央的祭坛前,发饰的光芒照亮西周的石柱,上面雕刻着和记忆中相同的纹样——螺旋形封印缠绕着贝类图案。当她低头看向手背时,母亲临终前画下的印记正在发光,那些光丝顺着血管爬向心脏,突然与发饰的光芒共鸣起来。
“情绪牢笼……”阿雅想起墨渊实验室的报告,那些被情绪具象化的屏障。此刻她周围的空气正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而涟漪深处,浮现出母亲倒下的画面。海兽的触须穿透母亲的身体时,发饰从她指间滑落,珍珠母贝摔在甲板上,裂成三瓣。阿雅想捡起碎片,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记忆的画面——她被困在一个由悲伤和恐惧构成的透明茧房里,茧房的墙壁上流动着母亲牺牲时的场景。
“用贝类能力突破。”记忆中母亲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你的灵力和贝壳共鸣时,能看见情绪的脉络。”阿雅闭上眼,将灵力注入发饰。珍珠母贝的裂纹里涌出光丝,那些光丝像蛛网般蔓延,触碰到茧房墙壁的瞬间,她看见悲伤化作深蓝色的水流,恐惧则是缠绕的黑色触须。
“原来在这里。”阿雅指尖划过光丝交织的网络,找到情绪脉络的节点。那是母亲倒下时,她没能说出口的那句“妈妈”。当她将灵力注入节点时,茧房的墙壁突然泛起波纹,海月童年的身影从波纹中浮现——他正把一枚完整的贝壳塞进她手里:“这个给你,以后看见贝壳就像看见我。”
贝壳的触感如此真实,阿雅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发饰己经复原,珍珠母贝的裂纹消失不见,反而透出温润的光泽。茧房的墙壁在共鸣中寸寸碎裂,化作光点融入她的灵力。就在这时,祭坛下方传来震动,石柱上的雕刻突然亮起红光,中央的地面裂开缝隙,一只覆盖着苔藓的巨掌从中伸出。
巨像从遗址深处站起时,阿雅看见它胸口镶嵌的水晶正在发光。那水晶呈淡紫色,内部流动着和发饰相同的光纹,而水晶边缘的金属框架,赫然与墨渊实验室里“情绪稳定器”的材质一模一样。巨像转动头颅,眼窝中渗出幽蓝的光,当它抬起手臂时,阿雅手背上的封印突然发烫,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在脑海里炸开:“当巨像苏醒时,把发饰嵌进它胸口的水晶……”
海蚀洞顶部的钟乳石滴下冷水,砸在阿雅后颈时,她正用匕首撬开祭坛边缘的石砖。发饰是在第三块砖下找到的,银簪缠绕着海藻般的花纹,珍珠母贝嵌在簪头,表面凝结着千年的海盐结晶。当她用衣角擦拭贝壳时,指腹刚蹭过一道裂纹,整枚发饰突然像烧红的铁一样灼烫。
“嘶——”阿雅猛地松手,发饰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粘在掌心。裂纹在贝壳表面蔓延的瞬间,她听见潮水声里混着螺号的长鸣,那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母亲跪在破碎的甲板上,银发被血粘在脸颊,而她腰间的银链正寸寸断裂,每一节断开的链环都化作光屑,飘向远处翻涌的海兽。
“妈妈!”阿雅失声喊道,现实中的手指深深掐进发饰边缘。珍珠母贝渗出的淡紫色光芒爬上手腕,在皮肤下织成蛛网。她看见记忆里的自己躲在木桶后面,透过缝隙看见母亲举起发饰,贝类突然迸发出强光,将海兽的触须烧成灰烬。但强光之后,母亲的身影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沙,而海兽的嘶吼声中,夹杂着她最后一句模糊的嘱咐:“去找……光之子……”
“初代光之子的守护者……”阿雅喃喃重复,这个词在墨渊的文献里出现过,却从未与母亲联系起来。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穿着素色布衣,在海边小镇的药铺里研磨海藻,谁也不知道她曾与海兽战斗,更不知道她腰间的银链藏着如此强大的灵力。发饰的光芒突然变亮,将她拉回另一段记忆:六岁生日那天,母亲带她去礁石滩,指着远处海蚀洞说:“那里沉睡着光之子的遗物,也是封印海兽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