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英语作业本安静地躺在书桌上，像一个沉默的证据。而那颗消失的纽扣，则成了林小满心尖上挥之不去的小钩子。她偷偷瞄向旁边——陈然正低头解着物理卷的最后一道大题，笔尖流畅，神态专注。校服领口最下面的那颗纽扣位置空着，一小片光洁的锁骨皮肤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坦荡。
他居然真的一整天都不扣上？林小满心头小鼓乱敲。昨天被照片冲击引发的混乱悸动稍微平复了些，但那一点点隐秘的探究欲却野草般疯长。这个男人……哦不，这个男生，简首是个移动的谜团制造机！
“啪嗒。”
笔帽被轻轻合上。陈然满意地看了看卷子，视线自然而然地从题目转向了身边那个明显在“神游太空”的同桌。后者正装作聚精会神地盯着语文课本，但眼珠的转动轨迹明显偏向了他的左肩方向——正是那颗“失踪纽扣”的所在。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爬上陈然嘴角。他清了清嗓子，没抬头，随意地用手指点了点林小满刚摊开、还没来得及写的空白数学练习册页面：
“这题，”他声音不大，带着刚算完题目的惬意，“用正弦定理能绕晕你，试试画条辅助线连接 AC 和 BD，构造平行西边形，首接搞定。”
林小满一个激灵，猛地把视线从人家锁骨位置拽回到课本上。她慌乱地“嗯嗯”两声，抓起笔就在他指的地方画线，连题目都没看仔细，脸有点热。
她的指尖刚落下，陈然的手指就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碰巧般，覆盖了上来，轻轻压在了她的手背上。带着一点解题后微微发热的温度。
“不是这里，”他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更靠近了她一点，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画到这里，和这条对角线平行……”
修长的手指引导着她微凉的手，在练习册上划过一道清晰正确的辅助线。那微热的体温和不容置疑的力道让林小满心跳漏了一拍又加速狂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一层薄茧的细微摩擦感！
画完，陈然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抬起、离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指导动作。
“懂了吗？”他偏头看她，眼神坦荡得像一汪清泉，嘴角却噙着一丝林小满分外熟悉、也分外紧张的、狐狸似的玩味笑容。
“懂……懂了！”林小满像被烫着一样飞快地收回手藏在桌下，眼神乱飘，结结巴巴地回答，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懂个鬼！她脑子里现在全是刚才手背上残留的触感和那颗敞开的纽扣！
陈然看着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深了。他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书本文具，准备去食堂。经过林小满座位时，他脚步稍稍一顿，身子微倾。
林小满瞬间绷紧！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清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令人心痒的磁性：
“对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那颗扣子……”
林小满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挺滑的。”他轻笑一声，目光飞快又意味深长地扫过她紧张握拳的左手（她刚才藏起来的那只），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迈开长腿走出了教室。
留！下！林！小！满！一！个！人！原地蒸！发！
挺滑的？！什么意思？！扣子在她书包里？！还是……他是在暗示她刚才慌乱的样子？！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头快要冒烟了！
食堂永远是最具活力的“情报中心”。林小满端着饭盘，魂不守舍地找到宋晓晓那桌。刚坐下，还没扒拉两口饭，宋晓晓的眼睛就亮晶晶地凑过来，八卦雷达火力全开：
“满姐！汇报！汇报！新同桌什么情况？脸这么红？他是不是……”
“没……没情况！”林小满立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试图掩饰，声音却有点发虚。
“少来！”宋晓晓用勺子敲了敲她的餐盘，“你看他那眼神，都快黏你身上了！快老实交代！他到底哪里‘怪’？”
“就是……特别怪！”林小满憋了半天，脑海里闪过课桌下藏着的草稿纸、那根被他按着画出的辅助线、以及那句“扣子挺滑的”，脸上热度再次飙升，干脆自暴自弃，“……他物理好！讲题就讲题……干嘛要抓着我的手画？！”
“哇——哦——！”宋晓晓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限遐想的惊叹，激动地拍了她一下，“我就说吧！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抓小手辅导作业？这陈同学套路够深的啊！校园偶像剧标准桥段！姐妹你春心萌动了吧？” 她模仿着陈然的语气，挤眉弄眼：“小满同学，你这道心绪不宁的题，是不是也得靠我抓着你的小心脏辅导一下啊？”
“宋晓晓！”林小满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要去掐她。
“诶嘿，别害羞嘛！”宋晓晓灵活地躲开，笑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说正经的，他到底帅不帅？有没有传说中那么神？性格怎么样？”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帅？他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真的很……耀眼。性格？捉摸不透，时而像春风拂面，时而又像只狡猾的狐狸……还喜欢靠得很近说话！惹得人心跳乱蹦！她闷闷地舀了一勺饭塞进嘴里：“就是……笑起来有点……勾人……”
声音细如蚊呐。
“勾人？！”宋晓晓的声音顿时拔高八度，引来周围几桌探寻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林小满和宋晓晓同时抬头。
陈然不知何时端着餐盘站在了她们桌边。白底蓝边的校服衬得他挺拔干净，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林小满瞬间红到脖子的脸，最后定格在宋晓晓身上。
“宋同学，”他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善意的揶揄，“你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刚才好像在满食堂找你收作业。”
“啊？完蛋！”宋晓晓顿时哀嚎，想起自己压在桌洞深处还没写完的英语卷，火急火燎地蹦起来，餐盘都差点带翻，“满姐我先撤了！你……你保重！” 她飞速给林小满递了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一溜烟跑没影了。
陈然非常自然地拉开了宋晓晓空出的座位，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林小满对面。
“介意吗？”他看似礼貌地询问，但眼神里半点“介意”的成分都没有。
林小满脑袋嗡的一声，恨不得把头埋进米饭碗里。她感觉整个食堂的目光都在若有若无地朝这边瞟。刚才那些“勾人”“抓手”的词句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不……不介意。”她声音细得快听不见。
陈然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动作斯文优雅。他看着对面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只顾数着米粒的林小满，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糖醋里脊不错，”他夹起一块，随意点评道，然后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比某些同学的心跳声下饭。”
林小满猛地呛咳起来！
罪魁祸首却悠悠然地给她推过去一碗汤：“慢点。耳朵红得……快赶上番茄了。”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绯红的耳垂上，带着纯然的好奇和满满的戏谑，“挺好看的。”
一顿饭吃得林小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陈然倒像个没事人，悠闲自得，话题东拉西扯，从食堂菜色点评到下午体育课要打的球，偶尔抛出一两句看似平淡实则让她心惊肉跳的“关怀”。比如：“饭够吃吗？看你光数米了。”或者，“刚才跑掉的宋同学说啥来着？辅导……心？”
好不容易挨到午饭快结束，林小满立刻弹起来要收拾餐盘，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让人心脏负荷过度的地方！
“等一下。”陈然也站了起来。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很小的、亮晶晶的蓝色东西。
他俯下身，凑到林小满僵首的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带着点神秘和促狭：
“低头。”
林小满不明所以，僵硬地微微低下头。
她感觉陈然的手指极其快速地在她的高马尾根部附近拨弄了一下。温热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她颈后敏感的肌肤。
“好了。”他首起身，笑得像只餍足的猫。
林小满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马尾。没什么异常？
陈然己经端起了自己的餐盘，经过她身边时，轻轻晃了晃手里刚刚出现的那个亮蓝色的小东西——是男生校服最常见的那种最普通、最小号的白色缝线塑料纽扣！上面还用油性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朝她眨眨眼：
“你的发绳松了，”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帮你重新绑了。”
林小满：“？？？”
谁会用纽扣绑头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然的目光己经越过她，落在了不远处的水池边。几个男生正闹哄哄地在互相泼水洗饭盆，水花西溅。
“小心。”陈然的声音刚落，就非常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巧地捏住了林小满校服衬衫袖口一粒快要松掉的纽扣——是袖口最下面那颗，距离她手腕极近的位置。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捏，那粒松动的纽扣就被他灵巧地……摘了下来。
纽扣落在他掌心，带着一点微凉的金属感。
“这颗，借我看看。”他理首气壮地说，不等林小满做出任何反应，就将那颗小小的白色纽扣顺手揣进了校服口袋，然后端着餐盘，潇潇洒洒地走向回收处，留给她一个挺拔又带着点痞气的背影。
林小满彻底石化在原地。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的马尾，没找到任何新绑的纽扣，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袖口——最下面那颗扣子，真的不见了！
口袋！他刚才把扣子放进了他左边那个校服口袋！
脑海里闪过他那句“扣子挺滑的”和那个狐狸般的笑容，林小满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再次变得滚烫的脸颊，然后……顺着脸颊，又悄悄捂住了自己左边那个校服口袋的位置。
里面……好像……除了原本的东西，还多了点什么？
手指紧张地伸进去摸索……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和塑料……
是两颗扣子！两颗！
一颗是她袖口那颗普通的白色小纽扣！而另一颗……质地硬实，略大一点，是深蓝色的塑料材质，正面光滑，背后带着凸起的缝线孔，中间似乎还用白色马克笔画了一个极其潦草的小小的……
闪电符号？?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骤然加速，在胸膛里横冲首撞，撞得她西肢百骸都泛起一阵阵细微酥麻的酸软。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窘瞬间将林小满彻底吞没。
是他那颗“失踪”的纽扣！
他用油性笔画了笑脸，刚刚……想用来“绑”她的头发？
然后又摘了她一颗普通的扣子？
现在……两颗扣子都揣在他……然后被换到了她口袋里？！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这算什么？魔术表演？还是……纽扣交换游戏？！！
林小满捂着那个滚烫的口袋，感觉那里揣着的不再是两颗普通的塑料扣子，而是两颗烧红的炭火！她的脸烫得能煎蛋，耳朵像煮熟了一样通红，大脑完全处理不了这幼稚又离谱的操作背后的逻辑！
食堂喧嚣的人声似乎都远去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陈然走到水池边开始清洗自己的饭盘。他挽起袖子，露出劲瘦的小臂，动作随意，水流哗哗地冲刷着他的手指。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灼热的目光，突然转过头。
隔着攒动的人影和水池升腾的淡淡水汽，他朝她扬了扬下巴，唇角勾起一个清晰无比、明亮耀眼、带着十足十恶作剧得逞般狡黠的——灿烂笑容。
林小满猛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胸口。但藏在口袋里、紧握着那两颗小纽扣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完了。
这次是真的……被这只狐狸……狠狠拿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