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天的雪粒子砸在林氏集团的玻璃幕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知夏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时，恰好看见顾沉舟的车停在楼下——他正俯身替苏念安系好围巾，指尖划过她耳垂时，苏念安笑着咬住他的手指，而顾沉舟非但未恼，反而在她额头印下轻吻。
纸箱里装着她入职三年来的设计稿，最底下压着那本藏了十年的日记。扉页是顾沉舟十六岁时的素描，他趴在课桌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旁边用铅笔写着："今天他借我橡皮，橡皮上有草莓味。"
"林小姐，这是您的快递。"前台递来一个没有寄件人的牛皮纸袋。打开后，林知夏的血液瞬间冻结——里面是她大学时写给顾沉舟的情书，每一封都被拆开过，信封边缘用红笔打着刺眼的叉，最底下是张照片：顾沉舟将这些信扔进碎纸机，苏念安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打火机。
雪越下越大，林知夏躲进巷口的便利店。玻璃上的雾气模糊了街景，却清晰映出她颤抖的指尖。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附着一张医院缴费单："知夏，你爸的手术费......顾沉舟刚派人送来了。"配图里，黑色皮箱打开着，成沓的现金上放着顾沉舟的名片，角落还压着枚她送他的、刻着"夏"字的玉扣。
三年前顾沉舟创业失败，是她偷偷把这枚传家玉扣当了给他周转。此刻看着玉扣被如此随意地压在钱下，林知夏突然想起昨夜在酒吧，朋友偷拍给她的视频：顾沉舟揽着苏念安坐在卡座里，苏念安将这枚玉扣系在宠物狗的项圈上，而顾沉舟只是笑着递给她一杯香槟。
"知夏？"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知夏转身时，顾沉舟正站在便利店门口，雪花落在他肩头，睫毛上凝着冰晶。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雾气从缝隙里溢出："你妈说你胃不好......"
"顾总真是日理万机，"林知夏将玉扣从钱上拈起，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石，"连我家的闲事都要管？"她看见顾沉舟瞳孔骤缩，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扣上，喉结剧烈滚动。
就在这时，苏念安撑着伞走来，貂皮大衣上的雪花被暖气烘成水珠："舟哥，让你买个热可可怎么这么久？"她自然地挽住顾沉舟手臂，看见林知夏手中的玉扣时，故意惊呼："呀，这不是我给'雪球'（宠物狗）买的项圈坠子吗？怎么在知夏妹妹手里？"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想开口解释，却被苏念安抢先："舟哥别生气，知夏妹妹喜欢就拿去玩嘛，反正只是个仿制品。"她说话时，无名指上的钻戒蹭过顾沉舟的手背，那里有道新的疤痕——林知夏记得，那是她昨天在停车场，看见顾沉舟替苏念安挡酒时，被酒杯碎片划的。
"仿制品？"林知夏笑了，笑声里带着碎冰般的凉意，"顾沉舟，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所有东西？"她想起那本被碎纸机绞碎的情书，想起被抠掉钻石的婚戒，想起此刻被当作狗项圈坠子的传家玉扣。
保温桶从顾沉舟手中滑落，粥洒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冰碴。他想抓住林知夏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林知夏将玉扣扔在他脚边，转身冲进风雪，纸箱里的日记掉在地上，书页被雪水浸透。
她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见顾沉舟捡起玉扣时，指腹抚过背面那道细微裂痕——那是他大二时打球摔的，她哭着用502胶水粘好，说"我们也要像它一样，碎了也能拼起来"。更没看见苏念安藏在伞下的手，正把玩着手机里那段经过剪辑的视频：原本是顾沉舟从狗项圈上解下玉扣，怒吼着"你敢动她的东西"，却被剪辑成他笑着看苏念安给狗戴上。
深夜，林知夏在出租屋里生了盆火。她将那本浸透雪水的日记一页页撕下，扔进火盆。火光跳跃着，映亮扉页上顾沉舟的素描渐渐蜷曲、发黑。当"今天他说想娶我"那页化为灰烬时，窗外突然传来剧烈的刹车声。
她跑到窗边，看见顾沉舟的车撞在对面的梧桐树上，安全气囊弹出，男人的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鲜血顺着眉骨流下。副驾驶座上空无一人，后座却散落着她日记里的残页——不知何时，有人将撕碎的日记偷偷塞进了他的车里。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苏念安的号码，背景音里是医院的广播："顾总为了救我出车祸了，知夏妹妹你不会怪我吧？"林知夏看着楼下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踉跄着冲向她公寓的顾沉舟，他脸上的血混着雪水，眼神里的慌乱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她只是缓缓拉上窗帘，将最后一页日记扔进火盆。火焰吞噬了那句"沉舟，我等你回家"，灰烬飘起来，落在她手背上，像一场无声的泪。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烧尽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