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飞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成细长的墨痕,校服袖口的蓝白条纹在夜色中微微晃动。他刚把父母送上返程的高铁,手机屏幕还亮着母亲最后一条短信:“飞飞,在学校少管闲事,好好准备期中考试,知道吗?”
他揣好手机,正准备往学校走,身后突然传来带笑的喊声:“哟,这不是高二七班的段大侦探吗?又在河边思考人生呢?”
段云飞回头,只见张磊警官斜靠在警车旁,手里晃着半瓶矿泉水,警服领口微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警戒线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黄色的弧,几名警员打着手电筒,光束在河畔的芦苇丛中来回扫动,惊起几只夜鹭。
“张所,”段云飞走近,目光下意识扫过警戒线内——法医蹲在泥地上,相机的闪光灯偶尔亮起,映出死者散乱的长发和蓝白相间的校服,“又出事了?”
“可不是嘛,”张磊灌了口水,喉结滚动,“半小时前,晨跑的李大爷在芦苇丛里发现的。女尸,初步判断是抛尸,刚运来的法医正在做初步检查。”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段云飞皱眉,澄川河这两年不算太平,但发生在校学生身上的命案还是头一遭。
“还没,不过……”张磊压低声音,朝尸体方向努了努嘴,“你看她穿的校服,蓝白运动款,袖口有校徽刺绣——澄川中学的高三款,错不了。”
段云飞的心猛地一沉。澄川中学的校服辨识度极高,尤其是高三款,袖口的校徽刺绣用的是银线,在光线下会泛出细微的光泽。他越过警戒线,蹲在法医身侧,一股淡淡的河水腥气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
“颈部有明显勒痕,横向,边缘可见皮下出血,”法医一边拍照一边解说,“窒息死亡的可能性极大。致命伤应该就是这个勒痕,其他部位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臂上有指印状淤青。”
段云飞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缠绕着水草的长发,露出后颈——那里有一个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一片舒展的枫叶,边缘有些许不规则的锯齿。“这个胎记很特别,”他对张磊说,“如果学校有档案记录,应该能很快确认身份。”
“小李!”张磊立刻喊道,“去查澄川中学高三女生,后颈有枫叶形胎记的,马上!”
技术科的小李应声跑开。段云飞的目光落在死者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校服外套上,领口处的纽扣掉了一颗,露出里面白色的内搭。他顺着衣摆往下看,死者的右手半握成拳,似乎攥着什么。
“法医,她右手有没有东西?”
法医小心地掰开死者的手指,里面掉出半枚变形的校徽,别针己经弯曲,金属表面沾着暗红的血迹。段云飞接过证物袋,借着强光手电看清校徽背面刻着的名字——“陈雨菲”。
“陈雨菲?”张磊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头拧得更紧,“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高三(二)班的学生,”段云飞立刻想起上个月的校园跳楼案,“林子涵跳楼的时候,她是林子涵的同桌,当时在现场哭得很厉害,差点晕倒。”
话音刚落,小李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机屏幕亮着学生档案页面:“张所!查到了!陈雨菲,女,18岁,高三(二)班,班主任己经通过照片确认了,后颈确实有枫叶胎记!”
夜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谁在低声啜泣。段云飞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张所,去她宿舍看看。”
女生宿舍403室的门被宿管阿姨打开时,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少女房间特有的馨香扑面而来。陈雨菲的床位在靠窗位置,书桌上堆着厚厚的复习资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皮己经被翻得起了毛边,台灯下压着一张合影。
照片里,陈雨菲穿着蓝白校服,笑得眉眼弯弯,依偎在一个穿篮球队服的男生身边。男生个子很高,笑容灿烂,胸前印着“澄川中学篮球队”的字样,背后是数字“7”。
“这男生是谁?”张磊拿起照片,对着光看。
“高三(一)班的王子豪,”段云飞认了出来,“校篮球队队长,去年市里联赛拿过MVP。听说他和陈雨菲从高二就在一起了。”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晚晚发来的微信:“段同学,听说河边出事了?死者是不是陈雨菲?”
段云飞快速回复:“是。你知道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林晚晚几乎是秒回:“她最近情绪很不好,上课总走神,昨天下午还在操场跟王子豪吵架,哭得特别大声,好多人都看见了。”
“吵架?”张磊挑眉,“因为什么?”
段云飞没说话,开始仔细搜查陈雨菲的床铺。床垫下有一个带锁的日记本,封面是素净的白色,上面用红色马克笔画着一片枫叶,叶脉清晰,像是用鲜血勾勒而成。他试了试常见的密码——1107,日记本“咔哒”一声打开了。
里面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情绪:
9月15日: 子豪今天又跟三班的那个女生说话了,就坐在我前面,我听得很清楚。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他,但我控制不住。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他说我太敏感,可我只是害怕……
10月3日: 第三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了,我又没考好。数学大题错了两道,妈打电话来骂我,说我要是考不上一本就别回家了。她说家里的钱都花在我身上,我不能这么不争气。可是妈,我真的努力了……
11月5日: 我看到了……我看到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怎么办?我好害怕。他发现我看见了,眼神很可怕,让我闭嘴,说如果我说出去,会让我后悔。我该怎么办?告诉老师吗?可是……
11月7日: 子豪跟我提分手了,就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他说我太敏感、太粘人,让他觉得很累。我问他是不是因为三班的那个女生,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心好像被掏空了一块,好痛。原来他说的“让我后悔”,是这个意思吗?
最后一篇写在三天前,字迹明显比之前潦草,还有几处被泪水晕开的痕迹:
11月10日: 他又来威胁我了,就在楼梯间。他说如果我敢把那件事说出去,就让我“好看”。他的眼神好吓人,像看一个死人。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也许我不该活着……
“考试作弊?威胁?”张磊看完最后一篇,脸色沉了下来,“这个‘他’,指的应该是王子豪吧?陈雨菲发现了他作弊,他怕事情败露,所以威胁她,甚至……”
“去篮球场找他。”段云飞合上日记本,眼神锐利。
篮球场的灯光惨白,王子豪一个人在场上疯狂地投篮,篮球撞击篮板和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穿着黑色背心,汗水浸透了衣服,贴在结实的肌肉上,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角。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看到段云飞和穿便衣的张磊,动作瞬间僵住,手里的篮球“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陈雨菲死了,你知道吗?”张磊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冰。
王子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死了?怎么可能……我们昨天……我们昨天还见过面……”
“昨天什么时候?在哪里?”段云飞上前一步,目光紧锁着他的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刀。
“在……在操场,”王子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躲闪,不敢首视段云飞,“就……就是昨天下午,下课后。我们……我们吵了一架。”
“吵架原因是什么?”张磊追问,语气严厉。
“就……就是一些小事,”王子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情侣之间闹别扭,很正常的……我没想到她会……”
“小事?”段云飞拿出手机,翻到日记本的照片,举到他面前,“陈雨菲在日记里写,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有人威胁她。那个人是不是你?你威胁她什么?”
王子豪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不是我!我没有威胁她!”
“那你袖口的淤青是怎么回事?”段云飞眼尖,指着他随意卷起的校服袖口——那里有一片清晰的指印状淤青,五个指痕深浅不一,显然是被人用力抓握留下的。
王子豪下意识地放下袖子,遮住淤青,声音更加慌乱:“打球时……打球时不小心撞的……”
“撞能撞出五指印?”张磊冷笑一声,“巧了,陈雨菲的手臂上也有类似的淤青,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王子豪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是……是我推了她……”他带着哭腔说,“但我没有杀她!我真的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段云飞蹲下身,声音冷静。
“是考试……上次月考,数学考试,”王子豪哽咽着,“我坐在她后面,抄了她的几道大题答案。结果被她发现了,她……她就拿这个威胁我,让我听她的话,不然就告诉老师。”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懊恼和不甘:“我受够了!她越来越过分,不仅管我跟谁说话,还让我给她买东西,帮她写作业……我跟她提分手,她就拿作弊的事威胁我,说如果我分手,她就去教务处举报我!”
“所以昨天吵架,她又提了举报的事?”张磊问。
“嗯,”王子豪点头,“她说她己经写好了举报信,明天就交给班主任。我一着急,就……就推了她一把,让她别发疯。她摔倒在地上,哭着跑开了,我以为……我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过几天就好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死……”
段云飞站起身,看着王子豪痛苦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你说你作弊的纸条藏在哪里了?”
“化学实验室,”王子豪擦了擦眼泪,“第三排靠窗的那个抽屉,我夹在一本旧教材里了。”
第三章 氰化钾与跛脚黑影
化学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试剂味,实验台上摆放着各种烧杯、试管和试剂瓶,在天花板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张磊按照王子豪说的,拉开第三个抽屉,里面只有几支干净的试管和一本封面泛黄的《有机化学基础》。
“空的?”张磊翻了翻教材,里面什么都没有。
段云飞却蹲下身,仔细观察抽屉的角落——那里有少量白色粉末,颗粒细小,在木质抽屉的纹理中若隐若现。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钻入鼻腔。
“这是……氰化钾。”段云飞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氰化钾?!”张磊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一步,“这可是剧毒!人只要吸入少量粉末就能致死,口服更是……你确定?”
“错不了,苦杏仁味是氰化钾的特征之一,”段云飞站起身,走到实验室的保险柜前,“而且,氰化钾属于管制药品,学校实验室的用量应该有严格登记。”
实验室管理员老王头被叫来的时候,吓得手都在发抖。“我的天呐!氰化钾怎么会跑到抽屉里去?”他赶紧打开保险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个棕色的试剂瓶,标签上写着不同的化学名称。
“你们看,”老王头指着其中一个空位,“这里本来应该放着一瓶50克的氰化钾,现在不见了!”
他连忙翻出登记本,上面记录着最近申请使用氰化钾的学生名单:“最近只有两个人申请过,一个是化学竞赛组的赵宇飞,上周做实验用了一点;另一个……是陈雨菲?!”
“陈雨菲?”张磊和段云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她申请氰化钾做什么?”
段云飞想起日记本里最后那句“也许我不该活着”,心中一紧:“她可能……想自杀。”
就在这时,小李警官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手机,脸色凝重:“张所!学校门口的监控录像被人破坏了!昨晚11点到12点的录像被彻底删除了,技术科的人说恢复起来很困难!”
“又是监控被删,”张磊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头疼,“这个凶手很谨慎,反侦察意识很强。”
“不一定是凶手删的,”段云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操场,“如果陈雨菲真的想自杀,她可能不想被人看到最后的行踪,所以自己删了监控。”
“但她是被勒死的,不是中毒。”张磊反驳道,“如果她准备了氰化钾自杀,为什么最后会死于勒颈?”
“也许她准备了两种方式,”段云飞转过身,“先用氰化钾,失败后又选择了别的方法。或者……”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凶手先用氰化钾毒杀,失败后才用了勒颈。”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段云飞和张磊找到了宿管阿姨。宿管阿姨戴着老花镜,正在翻看昨晚的值班记录。
“昨晚11点左右,我看到陈雨菲走出宿舍楼,”宿管阿姨指着记录上的时间,“她穿得很整齐,还化了点妆,不像平时穿校服的样子,倒像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段云飞问。
“没有,就跟我说‘阿姨,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宿管阿姨想了想,补充道,“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也就是11点半左右,我又看到一个男生出去了。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相,但身材很高大,走路有点跛,左腿好像不太方便。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这么晚了穿成这样出去干什么。”
“跛脚?”段云飞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赵宇飞,化学竞赛组的那个男生,听说小时候出过车祸,左腿留下了轻微的残疾,走路有点跛。
他们立刻来到男生宿舍307室,赵宇飞正在收拾行李,一个黑色的背包放在床上,里面露出几本书和几件衣服。看到段云飞和张磊,他明显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警察同志?段同学?你们找我有事?”赵宇飞的声音有些紧张,眼神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游移。
“你昨晚11点半左右在哪里?”张磊开门见山,语气严肃。
“我……我在宿舍睡觉啊,”赵宇飞立刻回答,“宿管阿姨可以作证……”
“宿管阿姨看到一个跛脚的男生昨晚11点半走出宿舍楼,”段云飞盯着他的左腿,“你小时候出过车祸,左腿有点跛,对吗?”
赵宇飞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是又怎么样?”他提高了音量,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走路有点跛怎么了?犯法吗?我昨晚真的在宿舍,不信你们问我室友!”
“是吗?”段云飞拿出实验室的登记本,翻到申请氰化钾的那一页,“你上周申请了氰化钾,用来做什么实验?我们问过化学老师,他说你们竞赛组最近没做需要用到氰化钾的实验。”
赵宇飞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第西章 审讯室的谎言与芦苇丛的石头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而刺眼,照在赵宇飞紧张的脸上。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赵宇飞,”张磊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己经知道了,实验室的氰化钾少了一瓶,而你和陈雨菲都申请过。现在陈雨菲死了,你最好老实交代,那瓶氰化钾去哪了?”
赵宇飞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是我!我没有杀她!氰化钾……氰化钾是她找我借的!”
“借的?”张磊挑眉,“氰化钾是剧毒管制药品,你说借就借?”
“我……”赵宇飞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说她……她想做一个很重要的化学实验,需要用到少量氰化钾,还跟我保证不会出事,就是做做样子,用完就还回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我……我当时鬼迷心窍,觉得她是女生,又是同班同学,应该不会乱来……而且她答应给我补课,帮我复习数学……我就……我就偷偷把保险柜钥匙拿出来,借了她一小瓶,大概有5克左右……”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张磊厉声喝道,“出了人命,你负得起责任吗?”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赵宇飞哭了起来,“后来听说她死了,我害怕极了,怕警察怀疑到我头上,就……就把实验室的登记本改了,把她的名字划掉,改成了我的名字。然后……然后我又去监控室,趁保安不注意,把昨晚11点到12点的监控录像删了……”
“你为什么要删监控?”段云飞追问,眼神锐利如刀,“你昨晚是不是去找陈雨菲了?”
赵宇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抬起泪眼,看着段云飞,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我昨晚确实去找她了,就在澄川河边,大概11点40分左右。”
“去干什么?”
“我想去把氰化钾要回来,”赵宇飞擦了擦眼泪,“我越想越害怕,觉得不对劲,就想赶紧把东西拿回来,免得惹麻烦。我在河边找到了她,她当时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就是我借给她的那个氰化钾瓶子。”
“然后呢?”
“我让她把瓶子还给我,可她不肯,”赵宇飞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她说她不想活了,说这个世界没人懂她,没人在乎她……我听了很害怕,就去抢那个瓶子,我们拉扯起来。她情绪很激动,一边哭一边骂我,说要去举报我私自带管制药品出实验室。”
“所以你就杀了她?”张磊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
“没有!我没有杀她!”赵宇飞尖叫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只是……只是推了她一把,想让她冷静下来!她没站稳,向后倒去,头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他双手抱头,身体缩成一团,像是在回忆那个可怕的场景:“她叫了一声,就不动了……我吓得魂飞魄散,摸了摸她的鼻息,还有气!我当时太害怕了,不敢叫救护车,也不敢报警,就……就赶紧跑回了宿舍……”
根据赵宇飞的供述,段云飞和张磊再次来到澄川河边的芦苇丛。在赵宇飞指认的位置,他们果然找到了一块半埋在泥里的石头,石头边缘有少量暗褐色的血迹,己经干涸。
法医很快赶来,对石头上的血迹进行了采样。“血迹是陈雨菲的,”法医确认道,“但只是头皮挫裂伤,出血量不大,不足以致命,更不会导致窒息。”
“看来赵宇飞没说谎,”段云飞看着那块石头,眉头紧锁,“陈雨菲的真正死因还是颈部的勒痕。那问题来了,赵宇飞走后,谁杀了她?”
“王子豪有动机,因为作弊被威胁;赵宇飞有氰化钾,还和陈雨菲发生了冲突;宿管阿姨看到的神秘跛脚黑影,一开始以为是赵宇飞,但赵宇飞只是推了她一把,没杀人,”张磊揉着太阳穴,“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凶手到底是谁?”
段云飞闭上眼睛,脑海中快速回放着整个案件的细节:陈雨菲的日记、王子豪的威胁、赵宇飞的氰化钾、被删除的监控、宿管阿姨看到的神秘人……突然,他想起了日记里的一句话:“他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让我好看。”
一首以来,他都以为这个“他”是王子豪,或者是赵宇飞,但会不会……是另一个人?一个陈雨菲在日记里没有提到,但却对她造成了威胁的人?
“张所,”段云飞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明亮,“我们去陈雨菲打工的便利店看看。”
“阳光便利店”就在澄川中学附近的商业街上,距离学校大门不到五百米。段云飞和张磊走进店里时,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夜晚的寒意,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
店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到穿警服的张磊,有些惊讶。“警察同志,你们来有事?”
“我们想问问陈雨菲的情况,”张磊拿出陈雨菲的照片,“她在这里做兼职,对吗?”
“是啊,”店长叹了口气,“雨菲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学习刻苦,还出来打工赚零花钱。可惜了,这么年轻就……”
“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段云飞问,“比如情绪低落,或者遇到什么麻烦?”
店长想了想,皱起了眉头:“要说异常,最近确实有点。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候上班会走神。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个男的经常来店里骚扰她。”
“骚扰?”张磊追问,“什么样的男人?”
“大概西十多岁,长得挺壮实的,听说好像是附近工地的包工头,姓王,”店长说,“他经常来买烟,每次来都要跟雨菲搭话,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有时候还动手动脚的。雨菲很反感,跟他说过好几次让他自重,但他就是不听。”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样子嘛,就是普通中年男人,皮肤黝黑,手臂上有纹身,”店长摇摇头,“联系方式没有,不过他经常去附近的工地,就在学校后面那条街,叫‘恒远工地’,你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恒远工地的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亮着。段云飞和张磊找到门卫室,一个老头正在看电视。听说他们要找姓王的包工头,老头指了指工地旁边的一栋简易房:“王强啊,应该在那边喝酒呢,他最近心情不好,天天喝得醉醺醺的。”
简易房里传出划拳和喝酒的声音,段云飞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屋里有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桌上摆满了酒瓶和下酒菜,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的男人正端着酒杯喝酒,他的手臂上有一个模糊的龙形纹身。
看到穿警服的张磊和陌生的段云飞,屋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王强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我们是警察,”张磊亮出证件,“王强,跟我们走一趟,有点事想问你。”
王强一看到警察,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警察?找我干什么?我可没犯法!”他猛地站起来,试图从旁边的门溜走。
“站住!”段云飞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王强力气很大,猛地一甩,差点把段云飞甩开。张磊立刻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才把他控制住。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什么法了?”王强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
段云飞看着他粗壮的手臂,眼神一凝——他的左前臂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伤口不深,但明显是被人用指甲抓出来的,还带着些许淤青。
“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段云飞厉声问。
王强下意识地想遮住伤口,眼神更加慌乱:“没……没什么,不小心刮到的……”
“刮到的?”张磊冷笑,“我看像是被人抓的吧?陈雨菲指甲很长,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听到“陈雨菲”三个字,王强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审讯室里,王强瘫坐在椅子上,酒己经完全醒了,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他低着头,不敢看段云飞和张磊。
“王强,说说吧,”张磊的声音冰冷,“昨晚你是不是去找陈雨菲了?你手臂上的抓痕,是她抓的吧?”
王强的身体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是……我昨晚是去找她了……”
“为什么去找她?”
“我……我就是想跟她聊聊,”王强的眼神躲闪,“我……我喜欢她很久了,看她总是不开心,想安慰安慰她……”
“安慰?”段云飞冷哼一声,“是骚扰吧?便利店店长都说了,你经常去骚扰她,对她动手动脚。”
王强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我……我那是喜欢她!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打工不容易,我想照顾她……”
“所以昨晚你就在澄川河边堵住了她,对吗?”张磊追问,“陈雨菲拒绝了你,还骂你变态,你就恼羞成怒,杀了她!”
“不是!我没有杀她!”王强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只是……只是想跟她好好谈谈,让她别再躲着我。可是她一看到我就骂我,说我是变态,让我滚蛋……”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握拳,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听了很生气,就……就抓住她的手腕,想让她冷静下来,听我说完。她使劲挣扎,用指甲抓我的胳膊,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伤……”
“然后呢?”
“然后她还是不停地骂我,说要去报警,让警察来抓我,”王强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恐惧,“我……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想让她闭嘴……”
他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呜咽:“我没想杀她,真的没想……我就是一时冲动……她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我摸了摸她的鼻子,己经没气了……”
真相终于大白。王强长期骚扰陈雨菲,昨晚在澄川河边堵住她,陈雨菲激烈反抗并辱骂他,王强恼羞成怒之下掐住了她的脖子,导致其窒息死亡。害怕事情败露,他将尸体抛入河边的芦苇丛中,仓皇逃离现场。
赵宇飞因为害怕承担私自出借氰化钾的责任,删除了监控录像并篡改了实验室登记本,反而增加了自己的嫌疑;王子豪因为作弊被威胁,情绪失控推了陈雨菲,但并未造成致命伤;陈雨菲原本可能因为学业压力、感情问题和王强的骚扰而感到绝望,甚至准备了氰化钾想自杀,却在当晚遇到了王强,最终酿成悲剧。
“段云飞,”张磊站在澄川河边,看着河面上闪烁的警灯,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坚持从日记本入手,又查到便利店的线索,恐怕我们还在王子豪和赵宇飞之间打转,差点就冤枉了他们。”
段云飞望着远处澄川中学的教学楼,灯光星星点点,像散落的星辰。他想起陈雨菲日记里那些压抑的文字,心中五味杂陈。“张所,”他轻声说,“有时候真相就像这澄川河的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简单。”
张磊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快回学校吧,再晚宿舍该关门了。你妈要是知道你又掺和到案子里,估计又得念叨你了。”
段云飞点点头,转身往学校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晚晚发来的微信:“段同学,案子解决了吗?你没事吧?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走到宿舍楼下,果然看到林晚晚抱着一本书站在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到段云飞走来,她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
“段同学,你回来了,”林晚晚递给他一个保温杯,“我给你泡了杯热牛奶,暖暖身子。案子……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段云飞接过保温杯,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他看着林晚晚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就好,”林晚晚松了口气,眼神温柔,“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了,遇到案子也别太拼命,我……我会担心的。”
段云飞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看着林晚晚泛红的脸颊,轻轻“嗯”了一声。暮春的风吹过,带来澄川河的水汽和岸边垂柳的清香,也吹散了案件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