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烟雨蒙蒙。
今日的烟雨楼,却燥热得像个蒸笼。
各路武林豪杰挤满了三层楼阁,汗味、酒气、兵刃的寒光搅在一起。
今日是江南武林盟主金盆洗手的大日子,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场中那个黑衣青年身上。
他是自己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因为之前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他毕竟是那么年轻,没上场他也就是个不显眼的青年。
青年名叫萧九歌,名字是刚才他自己报的,声音不大,却像块冰砸进沸油里,炸得满场死寂。
青年,目测接近190cm,肩背挺拔如松柏,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脸上覆着半张玄铁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木剑,连剑锋都没开刃。
“江南武林,就这点斤两?”
太狂
简首是太狂傲
萧九歌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像钝刀子刮骨头,
“三个掌门,十招都撑不过。无趣。”
怪不得那么狂。
谁家的掌门那么菜!
他随手挽了个剑花,木剑斜指地面,姿态随意得像在自家后院散步。
“狂妄小辈!”
点苍派掌门赵铁山脸涨成猪肝色,他是刚才败得最快的一个,被那木剑轻飘飘一拍,胸口就像被攻城锤撞过,现在喘气都疼。
“无耻小儿,竟敢搞偷袭,老夫一时不察,让你捡了便宜!看把你狂的。敢不敢接我‘苍松劲’全力一击?”
“聒噪。”
萧九歌连眼皮都没抬。
简首是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赵铁山怒吼一声,全身骨骼噼啪爆响,须发皆张,整个人如同下山猛虎,双掌携着开碑裂石的劲风,狠狠拍向萧九歌面门!掌风过处,空气都发出沉闷的呜咽。
眼看那双铁掌就要印上,萧九歌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太快了
快得你根本看不清。
仿佛只是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原地只留下淡淡的残影。
赵铁山势在必得的一击狠狠砸在空处,气劲反冲,震得他自己气血翻腾。他心头警兆狂鸣,猛地回身,却只觉后颈一凉!
那柄无锋的木剑,不知何时己如毒蛇般搭在了他颈侧大动脉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赵铁山全身血液。
“你……”
赵铁山僵在原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
你他妈是人还是鬼?
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萧九歌手腕微微一抖,木剑看似轻飘飘地一压。
“噗!”赵铁山如遭重击,庞大的身躯离地而起,像个破麻袋般横飞出去,重重砸翻了几张摆满酒菜的桌子,汤汤水水淋了一身,当场昏死过去。
满场死寂。
落针可闻。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汹涌的哗然!
“这……这怎么可能?赵掌门可是成名二十年的高手!”
“木剑!他用的是木剑啊!”
“那身法……鬼魅!绝对是鬼魅!”
萧九歌仿佛没听见周围的喧嚣,木剑指向脸色煞白的青城派掌门余沧海。
“下一个你单挑?还是你们一起上?”
余沧海额头青筋暴跳,握着剑柄的手都在抖。刚才赵铁山败得太快,太诡异!他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路数!恐惧和愤怒交织,他厉喝一声:
“布青城剑阵!拿下此獠!”
七名青城派精锐弟子应声跃出,剑光闪烁,瞬间组成一个杀气腾腾的剑阵,将萧九歌围在核心。七柄长剑织成一片森寒的光网,封死了所有退路。
“呵。”
萧九歌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的弧度。
他动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或者说,看清了那抹快得不可思议的黑影!他根本不像在战斗,更像是在剑网中闲庭信步。木剑在他手中,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地点在对方剑脊最不受力的地方;时而如重锤擂鼓,看似随意的一磕,便震得持剑弟子虎口崩裂,长剑脱手!
“咔嚓!”
“啊!”
“噗嗤!”
“我的剑!”
“太快了!他根本不是人!”
惨叫、惊呼、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
不过几个回合,也就是眨眼功夫,七名弟子东倒西歪,个个带伤,手中的剑要么折断,要么被拍飞钉在柱子上。而萧九歌的黑衣,连一丝褶皱都没多。
余沧海脸色惨白如纸,握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闻所未闻,
还这么年轻。
萧九歌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他身上,冰冷刺。
“该你了。”
木剑抬起,遥遥指向余沧海。
余沧海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几乎窒息。
那眼神,漠然、睥睨,仿佛在看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确实是独一流的!
妖孽般的存在
和他对决?
不他妈找无趣吗?
余沧海引以为傲的青城剑法,在那眼神下,竟提不起半分施展的勇气!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住手!无知小儿!”
一首稳坐钓鱼台的崆峒派长老终于忍不住了。
他须发皆白,应该算是场中辈分较高者。
萧九歌动作微顿,木剑依旧指着余沧海,微微侧头看向那长老,眼神毫无波澜,似乎带着点挑衅。
“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武功高强是好事,但如此目无尊长,狂悖无礼,就不怕遭了天谴吗?”崆峒长老沉声喝道,试图以辈分压人,挑起公愤。
“尊长?”
萧九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明显的情绪,是彻骨的讥诮。
“一群土鸡瓦狗,也配称尊长?我今日来,只为见识这江南武林,是否真如传言般人才辈出。可惜……”
他顿了顿,木剑缓缓扫过全场一张张或惊惧、或愤怒、或羞惭的脸,最后定格在崆峒长老身上。
“江南武林,不过是一群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的废物罢了!浪得虚名,不堪一击!”
“你!”
崆峒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九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一生受人敬仰,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此刻,他只能忍耐
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空谈
段位差别有点高哦!
萧九歌却己懒得再看他们。他手腕一翻,木剑“唰”地一声负于身后,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高与不屑。
他转身,黑色衣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径首向烟雨楼外走去。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无人敢拦。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楼阁内。
“从今日起,江南武林,归我萧九歌了。不服者,尽可来寻我。不过,生死自负。”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迷蒙的烟雨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死寂。
千里之外,京都,勤政王府。
“啪嗒!”
一本摊开的《流云剑谱》掉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上。
苏挽月愣愣地站在窗边,明媚的杏眼睁得溜圆,小嘴微张,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刚刚由信鸽送来的、墨迹未干的密报。
苏挽月,年方二八,勤政王的独生姣女
苏挽月是个美人,美得让人窒息。
窗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她却仿佛置身冰窟。
“黑衣青年…木剑败群雄…自称萧九歌…容貌酷似天颜…”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萧九歌……”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微微发凉。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冷峻如冰的“侍卫”侧影,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与密报上“酷似天颜”的描述重叠在一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伴随着巨大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她的脸颊不自觉地绯红了一片,双颊发烫的像是着了火。
我这是怎么了?
我和他也不过一面之缘。
算了,算了
不去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