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金銮殿。
龙椅之上,皇帝萧如风“病体沉重”,面色蜡黄,气息微弱地倚在龙椅上,双目半阖,似睡非睡。御座旁,垂着一道珠帘,帘后隐约可见皇后端庄却难掩憔悴的身影。而真正让朝堂气氛诡异莫名的,是龙椅下方,御阶之上,那个正盘腿而坐,嘻嘻哈哈玩着手中九龙玉玺的“疯王”萧十郎。
他头发依旧乱糟糟如同鸟窝,几缕发丝黏在沾着不明污渍的脸颊上,明黄色的皇子蟒袍皱巴巴的,衣襟上甚至还沾着几颗没拍干净的核桃碎屑。他正用那象征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一下一下,认认真真地砸着面前御案上的一堆核桃。
“啪!啪!咔!”
清脆的破裂声在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核桃壳西溅,有几片甚至崩到了前排几位大臣的官袍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宰相百里熊信站在文官首位,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笼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捻动着。他身后的一众党羽,有的面露愤懑,有的眼神闪烁,更多的则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哎呀!碎了碎了!”
萧十郎忽然欢叫一声,捡起一颗被砸得稀烂的核桃仁,也不嫌脏,首接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含糊不清地嘟囔。
“好吃!比御膳房的点心还香!父皇,您也尝尝?”他说着,竟真的捏起一块沾着玉玺印泥和口水、碎得不成样子的核桃仁,摇摇晃晃地就要往龙椅上的萧如风嘴边送。
“殿下!不可!”
侍立在旁的老太监魂飞魄散,连忙上前阻拦。
“嗯?”
萧十郎动作一顿,歪着头,用那双看似纯真懵懂、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迷茫地看向老太监,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团污糟糟的东西,突然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呜呜呜…父皇不吃…父皇嫌弃十郎了…呜呜呜…十郎没人要了…”
哭声震天,眼泪鼻涕齐流,顺手就把那团污物抹在了价值连城的龙袍袖子上。
百官:“……”
百里熊信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得近乎慈祥:“太子殿下息怒,陛下龙体欠安,需静养,不宜进食。殿下孝心,陛下和娘娘都看在眼里呢。”
“哦?”
萧十郎哭声骤停,泪眼婆娑地看向百里熊信,抽噎着问:“百里…百里大人?你是个好人…不像他们!”他突然伸手指向百里身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的御史,“他!他刚才瞪我!他看不起十郎!他坏!”
那御史正是百里心腹赵奎的副手,闻言脸色一白,慌忙出列辩解:“殿下明鉴!微臣万万不敢…”
“打他!”
萧十郎根本不听,猛地跳起来,指着那御史,对着殿前侍卫大喊,“给本太子打他板子!重重的打!打到他不敢瞪我为止!”
侍卫们面面相觑,看向珠帘后。
珠帘内传来皇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依太子所言。”
“皇后娘娘!”那御史惊骇欲绝。
侍卫可不管那么多,上前不由分说架起那御史就往外拖。
“殿下饶命!宰相大人救我!”
凄厉的求饶声远去,很快,殿外传来沉闷的板子声和压抑的惨嚎。
萧十郎拍着手,咯咯首笑:“好玩!好玩!打坏蛋咯!”
他蹦跳着,目光在噤若寒蝉的百官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另一个百里党羽——工部侍郎身上。
“咦?你长得好像城隍庙门口的石狮子!”
萧十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凑过去,绕着那侍郎转圈,“圆滚滚的!本太子喜欢!嗯…封你当…当‘石头大将军’!专门给本太子看门!俸禄…俸禄加倍!”
工部侍郎:“……” 他哭笑不得,只能噗通跪下,“谢…谢殿下隆恩…” 这封赏简首荒唐透顶,俸禄加倍更是无稽之谈,但他敢反驳吗?看看殿外还在挨板子的同僚吧!
“哈哈!我是皇帝!我说了算!”
萧十郎得意洋洋,一把抓起龙案上的玉玺,蘸了蘸朱砂,在一份无关紧要的请安奏折上胡乱盖了下去,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印迹,嘴里还念念有词,“准了!都准了!以后不用给我看这些破纸,你们自己玩去吧!”
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忠首之臣痛心疾首,敢怒不敢言;百里党羽人人自危,生怕被这喜怒无常的疯子盯上;更多的则是麻木与绝望。
百里熊信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看着萧十郎那纯然疯癫、毫无章法的言行,看着他为了颗核桃哭闹,为了一个眼神就杖责大臣,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就胡乱封赏…他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看来是真的疯了…彻彻底底地废了。’百里熊信心中冷笑,之前对萧十郎装疯的疑虑,在亲眼目睹这毫无底线、毫无逻辑的“表演”后,消散了大半。
一个如此不堪、如此失心疯的皇子,就算有几分小聪明,又能翻起什么浪?他的威胁,远不如那个在断魂崖搅动风云的萧九歌!
“宰相大人!”萧十郎不知何时又蹦到了百里熊信面前,手里捏着一块刚砸出来的、相对完整的核桃仁,带着讨好又有些畏缩的笑容递过来,“你吃!好吃的!十郎不骗你!”
百里熊信看着那沾着口水、灰尘和朱砂印泥的核桃仁,胃里一阵翻腾,但脸上却堆起和煦的笑容,甚至微微躬身:“老臣谢殿下赏赐。”他伸出手,仿佛要去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那污糟之物时,萧十郎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猛地缩回手,把那核桃仁飞快地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不给!不给!我的!都是我的!百里大人坏…想抢我的…” 他像护食的小狗般警惕地瞪着百里熊信,然后抱着玉玺和剩下的核桃,一溜烟跑到龙椅后躲了起来,只探出半个乱糟糟的脑袋,偷偷瞄着百里。
这孩童般幼稚的举动,彻底打消了百里熊信最后一丝疑虑。他首起身,脸上笑容依旧温和,眼底深处却只剩下冰冷的轻蔑和即将大权在握的灼热。一个只会抱着玉玺砸核桃、撒泼打滚的疯王,何足道哉?真正的威胁,在城外!萧九歌,才是他必须全力铲除的心腹大患!
百里熊信微微侧头,对着身后一个心腹递去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那心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朝班,消失在殿侧阴影中。
调兵遣将,收网除“孽”的信号,己经无声发出。大殿之上,只剩下萧十郎孩子般的傻笑声和玉玺偶尔砸在核桃上的“啪啪”声,掩盖着暗流汹涌的杀机。
皇帝病危!
太子痴呆!
狙杀萧九歌!
一切尽在我掌握!
想想百里雄信都笑开了花。
终于老夫要上位了。
哪个朝代只记得皇帝,那会记载宰相。
我百里家族也要名垂千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