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吃着饭。李强注意到屋里的摆设比上次来时多了几样新物件——一台红灯牌收音机、一个崭新的暖水瓶，墙上还挂着一本1982年的挂历，上面印着邓丽君的照片。
“爸，我听说现在国家政策会有所改变啊？“李强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问道。
刘建军吃着饭，神秘地压低声音：“实话跟你说，现在政策变了，供销社不如从前了。街对面新开了家个体杂货铺，东西比我们全，价格还便宜两分钱，不少老百姓都跑那边去买东西。“
“那您这工作...“李强有些担忧。
“我这都五十的人了，干不了两年就要退了。现在治安环境还算稳定，就算有冲锋上阵的事也轮不到我个半百老头上。“
刘建军叹了口气，“现在这形势啊，看不懂。昨天开会说又要'打破铁饭碗'，我们这些老同志心里都没底。“
李强若有所思。要是真的全面放开个体经营，自己等待的时机来临通过前世积累的经验未必不能分上一块蛋糕。
吃过饭后李强准备带媳妇孩子去街上逛逛，来到街上看着街道两旁确实多出一些个体买卖的小商贩
“强子，你看那边！“赵刘雪突然指着前方说。
李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菜市场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车身贴着大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迎秋特惠，广州最新款式“。
旁边地摊上挂着的衣服颜色鲜艳，款式新颖——有收腰的夹克衫、喇叭裤、甚至还有几件花衬衫。
周围挤满了年轻人，李强和刘雪好不容易挤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衣架上挂着的衣服与供销社里那些单调的蓝灰黑截然不同——明黄色的毛衣、大红色的滑雪衫、带条纹的运动服...每件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件怎么样？“刘雪拿起一件淡紫色的上衣在身前比划，眼睛里闪着光。
李强看了看标价：8元。比供销社还要便宜2块钱点点头：“喜欢就买吧，过秋了，该添件新衣服。“
刘雪惊喜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犹豫了：“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买吧，“李强坚持道，“你看这质量，比供销社的好多了，而且还比供销社便宜2块。你现在不买等他们走后，就只能去供销社买“
最终，刘雪买下了那件上衣，还配了一条黑色的喇叭裤，总共花了23元。看着媳妇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李强觉得这钱花得值。
回家的路上，李强的脑子转得飞快。他打听到这样开着打卡在各县兜售的人，都是广州制衣厂派出的员工。
衣服虽然价格不菲，但购买的人络绎不绝。而且据摊主说，他们每到一个地方生意非常火爆。而且还比供销社便宜1--2块左右，加上每个地方就卖一天每个月也不少挣。
“雪儿，你说...如果我们搬到县城，也开一家这样的服装店怎么样？“李强突然问道。
刘雪猛地停住脚步，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你知道在县城买房得花多少钱吗？我爸妈住的筒子楼是单位分房也住不下咱家三口啊！“
“可是你看刚才那摆地摊的生意多好，“李强指着远处拥挤的场景，“我算了一下，就刚才这一会，他们至少卖出去十件衣服，按每件赚五块钱算，就是五十块啊！抵得上现在工人大半个月工资了。“
“那只是一时热闹，谁知道能持续多久？“刘雪忧心忡忡，“再说了，开店要本钱，要货源，还要门路，哪有那么容易？“
李强没有反驳，但心里的想法己经生根发芽。两人回到岳父家，他忍不住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爸，您觉得现在开个服装店怎么样？我今天看街上开卡车摆摊那生意特别好。“
老丈人正喝着李强带来的西凤酒，听到这话差点呛到：“啥？你想干个体户？“
李强点点头，我想着带媳妇孩子搬到县城，先找地方租房再看看租个合适的店面。这样一来雪儿能有个事做，不用再向以前在村里刨土。
等宝儿大些上学也方便，您和妈年纪大了到时候也好照顾。我打算找之前和我一起卖小龙虾的张风去广州进货，雪儿在家看店您觉得能行吗？
老刘听着自家女婿的话，沉思半响也觉得可以试试。至少一家人搬来县城就算以后李强又恢复本性，自己还能拦着劝住一下当即点头表示同意。还会帮忙打听下哪里有住房出租，门面的事也能一并打听。
第二天一早，李强借口去买早饭，独自又去菜市场门口。这次他是想打听下制衣厂的地址，一个三十出头的精瘦男子正在收拾货物装车，见李强朝着这边走来，主动搭话道：“同志，看上哪件了？给你对象买？“
李强摇摇头：“大哥，您这生意真好，一天能卖多少件啊？现在是要收摊换地方了吗？“
精瘦男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啥？“
“不瞒您说，我也想在县城开个买衣服的店，跟大哥取取经。“李强老实回答。
精瘦男子打量了李强一番，见他穿着朴素但整洁，态度诚恳，便稍微放松了警惕：“看你是个实在人，跟你说实话吧，这行现在确实赚钱，但门槛也不低。
首先得有货源，我这些货都是从自己厂里首接出的货。现在国家开始放开个体经营，厂子领导要我们出来卖货也顺便看看有没有想要进货的个体户，你等着我去拿笔把地产写给你。”
李强眼睛一亮：“那太感谢了！“
离开地摊后，李强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前期进货五千块的启动资金对他来说虽然拿的出，但是运货是个大难题。
这里虽然离广州近，但是现在的客车都是那种小型的客运。五千块的货怕是会把大半辆车给挤满了，那其他坐车的人能答应才怪。
实在不行，只能到时候和疯子一人坐一辆分开走，到时候再给司机塞点运费。
回到岳父家，李强把自己的想法跟刘雪说了。媳妇听完，沉默了很久也知道现在李强的头脑灵活比自己聪明，而且自己的话他也未必会听当即说。
“强子，你真的想好了吗？“她最终问道，声音里带着担忧，“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李强握住她的手：“雪儿，我知道这有风险，但你看现在这形势，到处都在变。现在天气渐冷龙虾的生意也做不成，与其被动等着，不如主动抓住机会。“
“可是...“
“这样好不好，“李强急切地说，“我先和疯子去广州考察市场，找货源，等有把握了再决定。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刘雪看着李强眼中闪烁的光芒，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支持你去了解了解，但答应我，别急着做决定。“
李强高兴地抱住了媳妇：“放心吧，我会谨慎的。“
回村后李强就马不停歇去张风家，把自己的想法给他一说。张风自从上次和李强做小龙虾赚到钱后，对这个强哥也是非常有信心当即表示没有问题，什么时候走只要提前通知他一声就行。
两天后李强和张风来到广州制衣厂，通过门卫见到了马厂长。这个操着浓重广东口音的中年男子，在得知两人的来意后热情招待。
因为现在他这个厂长的工作不好做啊改革启动：1982年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提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国有企业开始推行“承包制”和“厂长负责制”，部分企业开始优化劳动组合，少量职工被裁减。《国营企业实行劳动合同制暂行规定》，打破“铁饭碗”，新招工人改为合同制，为后续裁员埋下伏笔。
“两位同志，依家广州嘅服装业发展得好快啦，“马老板热情地给李强倒了杯茶，“日日都有新款式，后生仔争住买。“
李强仔细地询问了进货价格和运输方式，发现比自己想象的要可行得多。一些基础款式的毛衣、裤子，批发价只有零售价的三分之一，如果能首接从上家拿货，利润空间相当可观。
“马厂长，如果我想先试水，进五千块钱的货，您看能拿些什么款式？“李强当即问道。
马厂长拿出几本厚厚的样品册，翻给李强看：“呢个季节，毛衣同喇叭裤最好卖，仲有呢种夹克衫，后生仔都好钟意。“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商讨，李强初步选定了二十几个款式，每种只要少量，总共约五千块的货。
离开制衣厂时，李强的心跳得厉害。五千块的货几乎把厂里的新款都订了遍，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县城里的年轻人渴望新潮服装，而这个市场才刚刚起步。
回去的路上，因为货物较多张风得等着坐下一趟车。在多给司机20块钱上车后，李强的大脑像高速马达一样高速运转。他盘算着存款、计划着进货种类，甚至己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店铺的模样。客车轮碾过铺满石头的乡间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声音在他耳中仿佛变成了打算盘的清脆响声——那是财富积累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