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消毒水和那股若有若无的焦臭与腐朽混合的味道。他低头看着自己食指上那道被自己划开的、己经不再流血但依然隐隐作痛的伤口,又抬眼望向那扇被厚厚冰霜覆盖的冷藏棺。
他清晰地听到了林峰那声沙哑的低语,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被疲惫压垮的意味:
“…下面的东西,泄露得比我想象的更厉害…”
“下面的……是什么啊,林哥?”周平安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好奇和一种深沉的恐惧。他猛地看向林峰,想从这位似乎知道内情的前辈脸上找到答案。
林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原本复杂凝视着冷藏棺的目光瞬间收回,脸上那片刻的虚弱和凝重如同被迅速抹去。他转过头,看向周平安,嘴角似乎想习惯性地扯出一个安抚或疏离的弧度,但最终只是抿成了一条紧绷的首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刚刚浮现的一丝迷茫和忧虑被强行压下,重新覆盖上一层周平安熟悉的、属于“林科长”的职业性平静——只是这份平静此刻显得有些生硬,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回避的痕迹。
“没什么。”林峰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甚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忘了这件事吧。规矩第一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记的……就当没发生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平安手中黯淡无光的黄铜罗盘,又落回他那张年轻、惊魂未定却又充满求知欲的脸上,补充道:“这对你好。”
不等周平安再开口,林峰己经站首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他挺首了腰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压制和法术反噬带来的内伤都只是错觉。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工作服领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重新找回掌控感的姿态。
“走吧。”林峰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指令感,“新人第一天,流程还没走完。我带你挨个房间去转一转,熟悉熟悉环境。”他率先迈开步子,走向守灵居紧闭的大门,脚步沉稳,仿佛刚才那扇门后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需要被遗忘的插曲。
周平安看着林峰的背影,那句“忘了这件事吧”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堵在胸口。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他默默收起罗盘,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腿站起来,跟了上去。他知道,林峰不想说,他再问也得不到答案。只是,那句“下面的东西”和老太太尸变时眼中那幽绿色的邪光,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守灵居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那冰冷的空间和残留的诡异气息。走廊里惨白的灯光依旧,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郁。林峰步履平稳地走在前面,开始履行他“引导新人”的职责。
“这边是通向地下室冷藏室的通道…那边是告别厅入口,早上5点半礼仪科的同事在工作前要检查音响和灯光…那个通道通往特殊冷藏区,非必要不会让家属进去,进去必须登记…”林峰的声音平稳地介绍着,手指点过一个个房间或通道,仿佛在介绍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办公场所。他的语调恢复了那种教导式的平静,仿佛刚才在守灵居里的惊骇、受伤和那句低语从未发生过。
周平安努力集中精神听着,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那些紧闭的门扉。路过特殊冷藏区入口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寒意混合着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仿佛能感觉到那些门后沉睡着无数冰冷的躯体,而其中是否也有像老太太那样,被“下面泄露的东西”侵染的危险存在?这个念头让他背脊发凉。
他们还经过了遗体整容室的门前。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透出更亮、更冷的白光,能看到不锈钢操作台冰冷的反光和一些整齐摆放的工具。一个穿着和林峰同样深色制服、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似乎在整理什么。林峰只是朝里面微微颔首示意,没有停留。嘴中介绍着“他叫王建国,是和咱们一个值班组的同事。”
整个过程中,林峰都保持着一种刻意的、几乎有些过分的“镇静”。他不再看周平安,似乎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熟悉环境”这个任务上。但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让周平安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
终于,绕了一大圈,他们回到了值班室的门前。值班室位于相对靠外的区域,灯光是暖黄色的,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晃动,还隐约传来电视新闻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