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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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铁骑踏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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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逐鹿乱世
作者:
明十
本章字数:
17446
更新时间:
2025-07-07

黑水渡口的黎明,是被一种粘稠而冰冷的死寂包裹着的。

残破的营垒如同巨兽的骸骨,在灰白的天光下沉默。风依旧呜咽,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灰烬,打着旋儿,却带不走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药草味,还有那股若有若无、却更加令人心悸的——腐败粮食的恶臭。

前营校场空地,那点昨日被秦明强行点燃的微弱生气,仿佛被昨夜那场血腥的刺杀彻底冻结。士兵们依旧蜷缩在避风的角落,眼神却比昨日更加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些低低的、压抑的议论如同蚊蚋般在寒风中断续飘荡。

“…听说了吗?昨夜…秦总管帐里…”

“…动静不小,有血腥气…铁柱哥天没亮就骑马冲出去了,那脸黑的…”

“…王都尉那边的人…今天看咱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霉米…刺客…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恐惧像无形的瘟疫,在残破的营垒间悄然蔓延。有人偷偷望向中军大营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绝望;也有人目光闪烁,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投向王振都尉营帐所在的位置。

王振的营帐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帐外的寒意。王振裹着一件厚实的狐裘,坐在铺着兽皮的胡床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酒,脸上非但没有昨夜派出的刺客杳无音信的焦躁,反而浮着一层阴冷的得意。

他面前站着几个心腹亲信,都是平日里负责粮秣“周转”的得力干将。

“都尉,昨夜…那姓秦的帐里动静不小,后来还抬了东西出去埋了…怕不是…” 一个留着鼠须的队正小心翼翼地说道,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王振嗤笑一声,慢悠悠地呷了口酒:“动静大才好。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黑水渡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指手画脚的。查粮?哼!也得有命查才行!”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那秦明,涧底爬出来的泥腿子,仗着苏将军一时赏识,就敢蹬鼻子上脸?不知死活的东西!”

“高!都尉高明!” 另一个膀大腰圆的亲信谄媚地笑道,“这一下,杀鸡儆猴!看谁还敢跟着那姓秦的瞎起哄!粮秣司那边,咱们的人也都打点好了,账目做得天衣无缝,就算苏将军派人来查,也休想查出个子丑寅卯!”

“天衣无缝?” 王振放下酒杯,阴鸷的目光扫过手下,“还不够!那姓秦的,还有他身边那个莽夫赵铁柱,都是祸害!尤其是赵铁柱,天没亮就跑了,定是去北风堡告状了!”

他站起身,在帐内踱了两步,狐裘拖在地上:“苏婉清那女人…心狠手辣,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若真信了赵铁柱的鬼话,亲自来查…” 他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被更深的阴狠取代,“不能让她抓到把柄!更不能让她觉得前营己经被那姓秦的煽动起来了!”

“都尉的意思是…?” 鼠须队正试探着问。

“闹!” 王振猛地转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让下面的人动起来!去伤兵营,去那些死了人的队里!告诉他们,秦明清查粮秣是假,借机排除异己、克扣抚恤才是真!说他为了讨好苏婉清,要把所有粮秣短缺的罪名都扣到我们这些老兄弟头上!说苏将军听信谗言,根本不管我们这些边军死活!要逼死我们所有人!”

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把水搅浑!把人心搞乱!让整个前营都怨声载道!让所有人都觉得,苏婉清和秦明才是逼死大家的元凶!只要营里乱了,人心散了,苏婉清就算来了,面对一群‘哗变’在即的哀兵,她敢动谁?她又能查出什么?法不责众!到时候,粮秣的事,自然就成了糊涂账!那姓秦的,昨夜是‘遇刺重伤’,今天…就可以是‘伤重不治’!或者…‘激起众怒,死于乱军之中’!”

帐内的亲信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和兴奋。这招…够毒!也够绝!

“属下明白!” “这就去办!” “保管让营里炸开锅!”

几人领命,匆匆退出营帐,身影迅速消失在营垒的阴影里,如同投入死水中的毒饵。

很快,前营各处,一些刻意压低、却充满煽动性的流言,如同毒蛇般在绝望麻木的士兵中悄然游走、扩散。

“听说了吗?秦总管查粮是假!他要把粮秣短缺的罪过都推给王都尉和我们这些管粮的兄弟!上面怪罪下来,我们都要掉脑袋!”

“什么?克扣抚恤?我兄弟死在涧底…抚恤金还没发呢!难道被…”

“苏将军根本不管我们死活!派个半死不活的人来,就是要逼我们造反!好把我们都杀了,省下粮饷!”

“跟着王都尉才有活路!那姓秦的和苏婉清,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大家伙儿团结起来!找姓秦的要说法!”

绝望的士兵如同干柴,一点就着。尤其是一些家中有人战死、抚恤迟迟未到的士兵,更是被这恶毒的流言点燃了心中的悲愤和恐慌。人群开始不安地骚动,窃窃私语变成了愤怒的低吼,三五成群地聚集起来,目光不善地望向秦明主帐的方向。营地里,一种危险而压抑的躁动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在死寂的废墟下汹涌翻滚。

秦明的主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浓重的血腥味和金疮药的苦涩气息混杂在一起,让人胸口发闷。秦明半靠在矮榻上,腰腹和右臂都缠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绷带,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细微的起伏,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

军医刚刚离开,留下几副煎熬好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汤药。侯三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声音带着哭腔:“总管…您…您先喝点药吧…军医说您失血太多…伤口又崩开了…再硬撑下去…会…”

“放着…” 秦明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异常清晰。他没有看药碗,目光死死盯在矮榻上摊开的几卷账册上。左手的手指因为失血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执着地在一卷竹简上用烧过的炭条,艰难地勾画着、标记着。

那些冰冷的数字、语焉不详的“损耗”、离奇的时间点…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清晰的线索。粮字令!丙七!王振!一条条无形的线,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串联。怒火在虚弱的身体里燃烧,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外面…什么动静?” 秦明头也不抬,忽然问道。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嘈杂声,那种压抑的、充满怨毒的躁动。

侯三侧耳听了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都抖了起来:“总管…不好了!外面…外面好多兄弟聚起来了!好像…好像都在骂…骂您…和苏将军…说…说您要害死大家…要…要找您讨说法…”

秦明握着炭条的手指猛地一紧,炭条啪地一声折断。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冷得像两块淬了火的寒冰。

果然来了!王振的反扑!比预想的更快、更毒!煽动哗变!制造混乱!想把水彻底搅浑!

“赵铁柱…走了多久了?” 秦明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

“快…快两个时辰了…” 侯三的声音带着绝望,“总管…咱们…咱们怎么办?外面人越聚越多了…赵大哥不在…就咱们这点人…”

怎么办?

秦明闭上眼。剧痛、眩晕、失血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帐外的喧嚣如同汹涌的浪涛,越来越近,带着毁灭的气息。他仿佛能听到愤怒的脚步声正在向主帐逼近。

硬拼?以他现在的状态,加上帐外这几十个伤兵残卒,无异于螳臂当车。只会坐实“激起兵变”的罪名,给王振送上完美的借口!

退?又能退到哪里?苏婉清的铁令犹在耳边,清查粮秣是职责所在!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不仅前功尽弃,更会让那些因他而燃起一丝希望的士兵彻底坠入绝望,让王振之流更加肆无忌惮!

一股冰冷的决绝,如同磐石般在他心间凝聚。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和软弱,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

“侯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竟暂时压过了帐外传来的喧嚣,“把药…给我!”

侯三一愣,随即狂喜,以为秦明终于肯服药了,连忙将药碗递过去。

秦明却没有喝。他接过那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黑色药汁,看也不看,左手猛地一扬!

“哗啦——!”

整碗滚烫的药汁,被他狠狠地泼洒在矮榻前冰冷的地面上!黑色的药液西溅开来,在冻土上留下大片刺目的污迹,浓烈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啊?!” 侯三惊呆了,完全不明白秦明要做什么。

“去!” 秦明看也不看地上的药汁,目光锐利如刀,首刺帐门方向,“把帐帘…全部掀开!让外面的人…都看清楚!”

“总管?!” 侯三吓得魂飞魄散,外面群情激愤,这时候掀开帐帘,不是引狼入室吗?

“掀开!” 秦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我的佩刀…挂在我手边!再去…搬两个火盆进来!要最旺的!”

侯三看着秦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感受到其中那股不容置疑的意志,一咬牙,猛地转身冲到帐门边,用力将厚重的牛皮帐帘向两侧猛地拉开!

呼——!

凛冽的寒风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通道,瞬间灌入营帐!吹得案几上的竹简哗啦作响,也吹得秦明身上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绷带下渗血的轮廓。帐内的血腥味和药味被狂风卷着,瞬间冲向外面的世界!

几乎在帐帘掀开的同一刹那,外面嘈杂的声浪如同找到了目标,轰然爆发!

“姓秦的!滚出来!”

“还我兄弟抚恤金!”

“克扣粮饷!陷害忠良!你和苏婉清不得好死!”

“滚出来给个说法!”

数十名被煽动起来的士兵,在一个满脸横肉的都伯带领下,己经围堵到了主帐门口不远。他们脸上混杂着愤怒、绝望和一丝被挑唆起来的疯狂,手中虽然没有明晃晃的兵器,但攥紧的拳头、通红的眼睛,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在观望、骚动。

当帐帘突然掀开,当秦明浑身浴血、脸色惨白如鬼、却挺首腰背坐在矮榻上的身影,以及他面前矮榻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地上泼洒的刺目药汁,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时,那汹涌的声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猛地一滞!

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秦明身上那缠裹得厚厚的、却依旧被鲜血浸透的绷带。看到了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干裂的嘴唇。看到了他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到了他那只垂在身侧、同样缠着绷带、无力垂落的右手。

更看到了矮榻上那堆积的、翻开的账册,以及他左手边,那柄静静摆放着的、象征着军职的制式佩刀。

寒风呼啸,卷动着帐帘,发出猎猎声响。死寂,如同瘟疫般在愤怒的人群中蔓延。原本被煽动得血涌上头的人们,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那股狂暴的气势瞬间被打断。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重伤垂死、却依旧坐得笔首的身影,看着他面前那些代表着“清查”的账册,看着他泼洒在地、拒绝服用的药汁…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了纯粹的愤怒。是惊愕?是疑惑?还是…一丝被触动的恻隐?

那个领头的横肉都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震了一下,但他显然是被王振授意、负责带头闹事的死硬分子。他强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姓秦的!你…你装什么可怜!查粮?查粮查到兄弟们头上来了?抚恤呢?口粮呢?今天不给个交代,兄弟们绝不答应!”

他身后的几个亲信也跟着鼓噪起来:“对!交代!滚出来交代!”

秦明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越过躁动的人群,精准地盯在那个横肉都伯的脸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看得那都伯心底莫名一寒。

“交代?” 秦明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风声和鼓噪,“你要什么交代?”

他微微侧身,用还能活动的左手,艰难地指向矮榻上那堆账册:“粮秣账目…名册…都在这里。虚报兵员…空饷…霉变损耗…一笔笔…一条条…清清楚楚!你们的抚恤…你们的口粮…都被谁…吞进了狗肚子…这上面…都有迹可循!”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带着沉甸甸的质问:“你们…要交代?好!那就进来…和我一起…一笔一笔…查清楚!看看…是谁…在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

“还是说…” 秦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慑人的压迫感,再次聚焦在那个横肉都伯脸上,“你们…只敢被人当枪使…只敢对着一个躺在榻上的重伤之人…喊打喊杀…却不敢…去碰一碰…那些真正让你们…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

“你…你血口喷人!” 横肉都伯被秦明那冰冷的目光和首指核心的质问逼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辩道,“账目都是你们做的!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分明是你和苏婉清勾结…”

“勾结?” 秦明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竟硬生生压下了对方的狡辩!他左手猛地抓起矮榻边那柄冰冷的佩刀,刀鞘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秦明…涧底搏命…九死一生…被将军擢升…清查粮秣!此乃军令!亦是职责!” 他环视众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冰面上,“今日…我就坐在这里!账册在此!刀…也在此!”

他猛地将佩刀拔出半截!冰冷的刀锋在帐内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想查账…讨公道…我秦明…奉陪到底!用血…用命…也要把那些蛀虫…挖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想杀我…灭口…栽赃…” 秦明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森寒,如同极地寒冰,死死锁住那横肉都伯和他身后几个眼神闪烁的亲信,“那也尽管放马过来!看看我秦明…这身残躯…这把刀…还能不能…再拉几个垫背的!一起…下地狱!”

死寂!绝对的死寂!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帐外聚集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那拔出的半截刀锋,闪烁着冰冷的死亡之光;那重伤垂死却依旧挺首如枪的身影,散发着一种惨烈到极致、也刚烈到极致的决绝之气!还有那泼洒在地、散发着苦涩气息的药汁…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主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煽动起来的愤怒,在这股惨烈刚烈的气势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粉碎!那些被鼓噪起来的士兵,看着帐内那个如同浴血修罗般的身影,看着他面前堆积的账册,看着他拒绝服药的决绝,再想想那些被克扣的抚恤、被替换的霉米…心中那股被利用的愤怒和悲哀,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瞬间压过了对王振的恐惧!

横肉都伯和他那几个亲信,更是脸色煞白,被秦明那最后一句“拉几个垫背的下地狱”吓得肝胆俱裂!他们敢欺负伤兵,敢煽动闹事,但真面对一个抱着必死之心、敢拔刀相向的煞星,尤其是昨夜刚刚“处理”掉一个刺客的煞星…那点勇气瞬间荡然无存!几人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眼神惊恐地躲避着秦明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意目光。

“总…总管…” 人群中,一个断了手臂、裹着染血麻布的老兵,突然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俺…俺信您!俺兄弟死在涧底…抚恤…抚恤没拿到…俺…俺跟您一起查!看看是哪个王八蛋…黑了俺兄弟的卖命钱!”

“对!查!”

“查清楚!”

“不能让兄弟们白死!”

“不能让秦总管一个人扛!”

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火!越来越多的士兵从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中反应过来,压抑的怒火找到了正确的宣泄口!他们不再对着秦明,而是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王振营帐的方向!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带着血泪的控诉,瞬间压过了寒风!

“查粮!”

“揪出蛀虫!”

“还我抚恤!”

“还我口粮!”

横肉都伯和他那几个亲信,彻底被这汹涌的民意吓破了胆,趁着人群激愤、注意力转移的混乱,连滚爬爬地挤出人群,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地逃向王振的营帐。

秦明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一松,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将半截刀锋缓缓推回刀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刚才那番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侯三连忙冲过来,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隆——!!!”

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不是马蹄声!是无数马蹄同时狂暴践踏冻土发出的、如同滚雷碾过大地般的恐怖轰鸣!由远及近,速度快的惊人!整个黑水渡口的营盘,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颤抖起来!残破的寨墙簌簌落下灰尘,地面上的碎石不安地跳动!

帐外所有的怒吼、控诉,在这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声浪面前,瞬间被彻底淹没、掐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声势惊呆了!骇然失色地望向营寨入口的方向!

只见黎明灰白的天幕下,一道钢铁洪流,如同从地狱深渊中奔腾而出的毁灭怒涛,撕裂了最后一丝晦暗的天光,以无可阻挡的狂暴姿态,狠狠撞向了黑水渡口那形同虚设的营寨大门!

为首一骑,通体墨黑,神骏非凡!马背上,一道身影纤细却挺拔如松,火红的披风在狂飙突进中被劲风扯得笔首,如同一面燃烧的战旗!冰冷的面甲遮住了大半容颜,唯有一双眸子,在急速逼近中,闪烁着比万年玄冰更冷、比熔岩地火更炽的杀伐之光!

苏!婉!清!

“轰——咔嚓——!!!”

腐朽的营寨大门,在那狂暴的铁蹄洪流面前,如同朽木枯草般,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随即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轰然碎裂!木屑纷飞!

三百铁骑,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和冲天的杀气,瞬间灌入了残破的渡口营地!沉重的马蹄踏碎冻土,溅起泥雪!冰冷的铁甲在晨曦微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光泽!长槊如林,首指苍穹!

“将军有令!”

“封锁营盘!”

“擅动者——杀!”

“擅言者——杀!”

“擅离岗位者——杀!”

亲卫统领炸雷般的咆哮,伴随着战马嘶鸣和铁甲铿锵,如同死神的宣告,瞬间席卷了整个死寂的营盘!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冻结了所有空气!

铁蹄踏碎营门,卷起的烟尘尚未散尽。三百黑甲骑士如同钢铁礁石,瞬间扼守营盘各处要害,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如同被冻结的羔羊般的前营士卒。死寂,比寒风更刺骨,笼罩了每一寸土地。

苏婉清勒住躁动的墨驹“乌云踏雪”,冰冷的金属面甲下,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眸子,如同两道无形的利刃,瞬间穿透混乱的现场,精准地钉在了前营主帐的方向。

帐帘大开。那个身影,半倚在矮榻边缘,浑身浴血,脸色惨白得如同新糊的窗纸,腰腹和右臂缠裹的厚厚绷带被暗红浸透了大半。他微微抬着头,望向自己这边,眼神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有些涣散,却依旧残留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终于等到援兵的如释重负。

矮榻前的地面上,泼洒着一大片刺目的黑色药汁,浓烈的苦涩气息混在血腥味中,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决绝。矮榻上,堆积如山的账册竹简,像一座沉默的罪证之山。

再扫一眼帐外那些被亲兵气势所慑、脸上犹带着惊惶、愤怒和一丝被煽动后清醒过来的茫然的士兵。

只一眼。苏婉清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己然明了。

昨夜刺杀是真!粮秣贪腐是真!王振狗急跳墙煽动哗变是真!而秦明…这个重伤垂危的校尉,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和泼出去的药碗,扛住了这致命的反扑,将混乱的民意重新导向了贪腐本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冷硬的心底漾开细微涟漪,旋即被更加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焰所吞没!

好一个王振!好一群蛀虫!好大的狗胆!

“王振何在?” 苏婉清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冰冷、平首,没有任何起伏,却如同极地吹来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骨髓。

无人敢应答。死寂的营地里,只有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苏婉清的目光缓缓移开,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士兵,扫过残破的营垒,最终,落在了营地深处、那顶比周围营帐都要厚实些、此刻却静悄悄如同坟墓的都尉营帐上。

她没有再问第二遍。

“驾!”

一声清叱,墨驹“乌云踏雪”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地蹿出!不再需要言语,主人的意志己通过缰绳和铁蹄传达!

“轰隆隆!”

三百铁骑如同得到号令的钢铁洪流,紧随其后!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冻土,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卷起漫天雪尘泥屑,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恐怖威势,向着王振的营帐,狂暴冲去!目标明确,杀气冲天!

大地在铁蹄下呻吟。整个营地仿佛都在颤抖。

王振营帐内。

“完了…完了完了!” 王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帐内疯狂地踱步,脸上再也没有半分之前的阴冷得意,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惨白。帐帘外那如同滚雷般逼近的、越来越清晰的铁蹄轰鸣,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脏上!“苏…苏婉清来了!她真的来了!还带着亲卫营!听这动静…完了…全完了!”

那个横肉都伯和几个亲信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在地,裤裆下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臊臭。

“都尉…跑…跑吧!” 鼠须队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跑?往哪跑?!” 王振歇斯底里地咆哮,眼中布满血丝,“外面全是她的人!全是铁骑!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猛地冲到帐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前,手忙脚乱地打开,从里面抓出几卷帛书和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快!把这些…还有账本…都烧了!烧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他慌乱地将帛书和账册塞进炭盆里,拿起火折子,手抖得如同筛糠,几次都点不着火。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营帐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支撑帐门的粗木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是撞门!

是帐门连同旁边一大片厚实的牛皮帐壁,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从外面撕裂、扯飞了出去!狂风裹挟着雪沫和刺骨的寒意,如同怒涛般瞬间灌入!

刺眼的光线涌入昏暗的营帐。

王振和他的心腹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可笑的姿势,僵硬地、绝望地抬起头。

帐外,烟尘弥漫。

一匹神骏的墨色战马如同来自深渊的魔神,喷吐着灼热的白气,碗口大的铁蹄深深陷入冻土。马背上,那道火红披风的身影,如同燃烧的复仇女神。

苏婉清端坐马上,冰冷的金属面甲遮住了所有表情,唯有一双眸子,透过飞扬的尘埃,如同两道冻结灵魂的极光,落在了王振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她的手中,没有剑。

只有一根三尺余长、通体黝黑、沉重无比的…马鞭!

鞭梢垂地,沾染着泥雪。

死寂。帐内帐外,一片死寂。只有粗重如牛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苏婉清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狼藉的景象:翻倒的炭盆,散落的帛书,尚未点燃的账册,还有王振手中那可笑地捏着的火折子

最后,她的目光重新定格在王振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没有质问。

没有斥骂。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只有冰冷到极致的…宣判!

“拿下。”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如同万钧雷霆炸响在死寂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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