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病驿惊魂**
真定府的官驿在风雪中像艘将沉的破船。裴雪卿踹开摇摇欲坠的大门时，门楣上"宣和"二字的金漆正簌簌剥落。阿箬在他背上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子溅在驿丞的账簿上，晕开了墨迹里的"粮饷"二字。
"客官..."驿丞的独眼在油灯下泛着浑浊的光，"这丫头怕是..."
裴雪卿的指甲掐进掌心。三日前阿箬为挡毒箭受伤，如今伤口己溃烂发黑。他摸出最后一枚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是那支沾过绿腰毒血的针。
"备间暖屋，再拿烧酒来。"他拍在案上的不是银钱，而是半块带血的虎符。
驿丞的瞳孔骤然收缩。老人瘸着腿引他们穿过回廊时，裴雪卿注意到墙上剥落的告示——新任转运使的画像被人用刀划烂，旁边歪斜地写着"通辽者死"。
#### **第二节 梅花烙**
厢房里的霉味被炭火烘得更呛人。裴雪卿割开阿箬肩头的腐肉时，少女死死咬住木棍，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脓血溅在窗纸上，映着院中那匹战马不安的倒影。
"这箭毒..."他捻着沾血的银针，"是七步断肠散混了孔雀胆。"
驿丞递来的烧酒里飘着可疑的絮状物。裴雪卿突然掐住老人手腕："军中医官？"他指尖按着的脉位，正是《铜人针灸图》上标注的"老兵旧伤穴"。
老人沉默着卷起裤腿——胫骨上的箭疤组成一朵梅花形状。
三更梆子响时，厢房门闩被人轻轻拨动。驿丞幽灵般闪进来，扔来一套驿卒衣裳："韩府被围了。"他掀开地砖露出条密道，"走前看看这个。"
油灯照见地窖里三具尸体，最新鲜的那具穿着五品官服，胸口钉着木牌："贪墨军粮者戒"。裴雪卿翻过木牌，背面残留的朱批让他浑身发冷——"准奏"二字，分明是父亲的笔迹。
#### **第三节 雪夜奔命**
密道出口的溪水结了薄冰。裴雪卿背着阿箬爬行时，听见驿馆方向传来惨叫。冰面映出他们扭曲的影子，像幅被揉烂的《地狱变相图》。
阿箬突然掐他肩膀。溪畔老槐树上吊着的人影在风雪中摇晃——是那个独眼驿丞。老人被开膛破肚，肠子垂下来挂着块木牌："叛者如斯"。
冰层在裴雪卿膝下裂开。落水的刹那，他看见阿箬手中攥着从驿丞尸体上扯下的东西——半块青铜虎符，内侧刻着"河北三十八军"。
#### **第西节 寒溪密会**
废弃磨坊的石碾下藏着具新鲜尸体。裴雪卿扒开积雪时，认出了那张曾在御医局档案上见过的脸——新任转运使陈襄。尸体右手紧握着一封染血的信，火漆印上是张贵妃的梅花簪纹样。
"...腊月初八前务必调三万石军粮至雄州..."阿箬嘶哑地念着，突然剧烈咳嗽，"这字迹..."
裴雪卿的银针在信纸上一抹，针尖立刻泛黑——信纸浸过砒霜水。他掰开尸体僵硬的左手，掌心里赫然是另外半块虎符。
磨盘突然转动。暗门后走出个独臂老汉，手中的砍柴刀抵住裴雪卿咽喉："小子，你可知道铜人为何成对？"
#### **第五节 真假韩琦**
密室里停着七具棺材，每具都装满兵器。韩琦的独臂拂过斑驳的刀剑："河北三十八军，实存不过三千。"
他踢开中央铜人的底座，露出地窖入口。阶梯两侧的夜明珠泛着绿光，照见壁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近十年"暴病而亡"的边关将领。
"王惟一的铜人，"韩琦将虎符嵌入墙槽，"一尊记毒，一尊载解。"机关转动声里，铜人胸口青莲绽放，露出把黄铜钥匙。
"这是..."
"枢密院密阁的钥匙。"韩琦突然咳血，"张贵妃一党与辽国往来的密函，都藏在《黄帝内经》的金匮里。"
阿箬突然栽倒。她肩头的伤口流出黑色脓血，在地上绘出诡异的梅花形状。
#### **第六节 雪埋忠骨**
"七步断肠散无解。"韩琦扔来一粒药丸，"王惟一留下的，只此一粒。"
裴雪卿看着掌中药丸，又看看铜人钥匙。密室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那个假韩琦带兵来了。
"选吧。"韩琦举起火把，"救这丫头，还是救大宋？"
阿箬突然挣扎着抓住裴雪卿的手，将虎符碎片刺入他掌心。鲜血滴在铜人青莲上，莲心突然裂开——里面竟藏着第二粒药丸。
"原来如此..."裴雪卿大笑，"铜人要血祭才肯吐真药！"
韩琦的独臂猛地一震。老人转身点燃满室棺椁，火光中他的声音似哭似笑："去告诉官家，河北的雪...今年特别红..."
裴雪卿背着阿箬冲进密道时，最后回望了一眼。火中的韩琦正用砍柴刀割下假韩琦的头颅，须发皆张如庙里的金刚。
密道在身后坍塌。阿箬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公子...你束发的簪子..."
裴雪卿摸向发髻——那根日日携带的金针，不知何时己换成了铜人腹中取出的黄铜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