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的青草香钻进染坊,江舒宁蹲在染缸边调试新染的湖蓝色,指尖刚触到布面,忽然一阵眩晕。她扶住木桶边缘,眼前发黑,耳边传来傅彦清急切的呼唤:“舒宁?舒宁!”
再睁眼时,她正躺在藤椅上,傅彦清半跪在她脚边,额头全是汗,手里还攥着她的手。“怎么了?”她声音发颤,“是不是太累了?”
“你刚才突然晕倒了。”傅彦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我叫了张森,他说可能是……”他喉结动了动,“可能是孕期反应。”
“孕期?”江舒宁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
“张婶早上给你煮了红糖姜茶,你喝了半杯就跑去看染缸。”傅彦清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舒宁,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江舒宁的眼泪瞬间涌出来。她想起三年前在暴雨夜被他抱进老宅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孩子;想起在染坊开业那天,她摸着肚皮说“要是能有个小染匠就好了”,他红着眼眶说“我陪你等”;想起昨夜他还开玩笑说“等我们都白了头,就坐摇椅上数星星”……
“你怎么哭了?”傅彦清慌了,手忙脚乱抽纸巾给她擦眼泪,“是我说错什么了?还是……你不想要?”
“傻瓜。”江舒宁捧住他的脸,“我是高兴。”她凑过去吻他唇角,“谢谢你,彦清,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现在又要给我一个孩子。”
傅彦清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吻她发间的碎发,像在吻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那……我们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他轻声问,“男孩女孩都行,只要是我们的。”
“女孩的话,就叫江染。”江舒宁望着窗外的蓝染布,“像染坊的颜色,像春天的芽。”
“男孩的话……”傅彦清想了想,“傅念安。念你,念我们的家,一生平安。”
江舒宁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才刚怀上呢。”
“不早。”傅彦清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从今天起,我要当世界上最合格的爸爸。每天给你熬补汤,陪你去产检,等孩子出生了,教他染布,带他去后山抓蝴蝶……”
“彦清。”江舒宁打断他,眼里闪着光,“你说话要算话。”
五月的染坊像座彩色的城堡。江舒宁坐在竹椅上画设计图,肚子己经微微隆起,傅彦清蹲在她脚边,给她剥荔枝,汁水沾了他一手。
“慢点儿吃。”他拿帕子擦她嘴角的果汁,“医生说前三个月要少吃凉的。”
“知道了,傅管家。”江舒宁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最近比我妈还啰嗦。”
“那能一样吗?”傅彦清把剥好的荔枝塞进她嘴里,“妈是关心你,我是……”他喉结动了动,“我是怕你疼。”
江舒宁笑得首拍肚子。这时,张师傅举着个蓝染布包走进来:“舒宁啊,社区幼儿园的老师来电话,说孩子们想来看看‘蓝染妈妈’是怎么工作的。”
“好啊!”江舒宁眼睛一亮,“让他们来吧,我正好教他们认植物染料。”
傅彦清把荔枝核扔进垃圾桶,起身去搬小马扎:“我去搬椅子,再让王阿婆煮点酸梅汤。”
幼儿园的孩子们涌进院子时,像一群花蝴蝶。带头的小女孩举着朵野花:“江老师!这是我奶奶种的月季,送你!”
“谢谢妞妞。”江舒宁接过花,蹲下来和他们平视,“今天带你们看染缸好不好?这是靛蓝,像天空掉进了染缸;这是茜草,像春天的桃花;这是栀子,像夏天的阳光……”
“江老师,你肚子里的小宝宝能看到吗?”扎羊角辫的女孩仰起脸。
“当然能。”江舒宁摸了摸肚子,“他现在在踢我呢,你们听——”
她轻轻拍了拍肚皮,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贴着她的肚子听。忽然,里面动了下,小女孩惊喜地喊:“动了动了!像小鱼在游!”
傅彦清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红。他想起怀孕前江舒宁总说“设计是我的命”,现在她的眼睛里,除了染缸的颜色,还有了另一个小生命的影子。
“彦清叔叔!”妞妞跑过来拽他衣角,“你能陪我们玩‘染布接力’吗?”
“好啊。”傅彦清蹲下来,“规则是怎样的?”
“我们轮流用蓝草汁染布,最后看谁染得最蓝!”妞妞举着小杯子,“你先来!”
傅彦清笨拙地蘸了蓝草汁,往布上一染——结果染成了墨绿色。孩子们哄堂大笑,江舒宁笑得首拍腿:“彦清,你这是染缸里泡了三天没捞吧?”
“那……那我再试一次。”傅彦清认真地蘸了新汁,这次染出了漂亮的湖蓝色。妞妞拍着手喊:“彦清叔叔好棒!”
阳光透过蓝染布帘洒在他们身上,把大人和孩子的影子揉成一片。江舒宁靠在傅彦清肩头,听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是眼前有爱人,身边有温暖,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努力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