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陈劲松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内响起
“林小姐,程先生,我可以以私人名义,诚挚邀请你们一家三口,今晚务必赏光,到我家吃顿便饭,给朝阳小朋友压惊,也……好好谢谢林医生的妙手回春!”
他刻意强调了“私人名义”和“林医生”这个称呼。
林小寒怀里的朝阳似乎听懂了“吃饭”两个字,小身子往陈劲松的方向倾了倾。
“陈司令太客气了。”林小寒的指尖拂过孩子柔软的头发,语气里的疏离淡了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麻烦,一点不麻烦!”陈劲松往前半步,声音里带着军人特有的恳切,“您当得起‘医生’这两个字——上午那针下去,我左肋那处像压了二十年的石头忽然挪开了,这可不是寻常的恩惠。再说朝阳,刚才那场面凶险,孩子虽小,怕是也受了惊,炖锅安神的莲子羹给他暖暖胃,是应当的。”
警务员在旁帮腔,晃了晃手里的军帽:“林小姐就别推辞了,嫂子最会做家常菜,上次我去蹭饭,一道红烧肉炖得,能把舌头都吞下去。再说他特意说‘私人名义’,就是想撇开那些客套,纯粹跟您交个朋友。”
林小寒和程向阳对视一眼,都点头答应了。
傍晚的军区大院浸在橘红色的霞光里,陈劲松的家比午后看着更暖。陈夫人张嫂系着围裙在院子里摘扁豆,见他们进来,手里的豆角都来不及放下,笑着往屋里迎:“林小姐来了!感谢你治好了我家老陈多年的旧疾!快进屋,我炖的银耳莲子羹刚起锅,晾着呢。”
客厅的茶几换了块干净的格子布,摆着盘刚炒的南瓜子,是张嫂下午带着家属院的孩子们在操场边炒的。朝阳被程向阳抱着坐在膝头,手里捏着颗去了壳的瓜子仁,有模有样往嘴里送,逗得大家首笑。
“林医生,您尝尝这个。”陈劲松递过来杯琥珀色的茶,“是老家寄来的酸枣仁茶,安神的,您上午说朝阳替我引元气,身子有点亏,喝这个正好。”他特意把“林医生”三个字说得温和,像是在确认这个称呼里的亲近。
林小寒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忽然想起上午在那间安静的房间里,陈劲松强忍疼痛的模样。那时他是不苟言笑的首长,此刻坐在对面剥橘子的男人,却像个寻常的父亲,把剥好的橘瓣先递给张嫂,再分给程向阳。
土豆炖豆角咕嘟着热气,蒸南瓜上撒着白糖,还有盘红亮的糖醋排骨,是张嫂特意给朝阳做的,炖得比平时更烂。陈劲松给林小寒盛了碗汤:“莲子是去了芯的,不苦,给孩子泡米粉吃最好。”
陈劲松又将温和的目光转向正小口吃着特排骨的朝阳,语气更加柔和:“来,我要单独谢谢我们的小英雄,朝阳小朋友!”他放下茶杯,拿起一个精致的军用搪瓷小勺(崭新的)递给朝阳,“爷爷今天能这么快好起来,多亏了我们朝阳‘借’给爷爷的那点‘元气’!爷爷谢谢你!这个勺子,是爷爷当年在战场上用过的‘福气勺’,送给我们勇敢的小朝阳,以后吃饭都用它,健健康康,快高长大!”
“借元气?”程向阳心头一跳,看向林小寒。林小寒对他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示意无碍。
朝阳懵懂地接过勺子,只觉得这勺子沉甸甸的,上面还有颗小星星,很特别。他看向姐姐,见姐姐点头,才开心地收下:“谢谢陈爷爷!爷爷也要健健康康!”
“好,好!”陈劲松开怀大笑,随即又正色道:“小寒,关于朝阳‘借元气’这事……对孩子身体可有什么妨碍?需要怎么补回来?你尽管说!军区最好的营养师、最好的药材,我立刻让人安排!”
林小寒放下筷子,平静地说:“无碍。朝阳年幼,元气生发旺盛,所借微乎其微,静养几日,饮食如常即可。红糖水温和补益,足矣。”她特意强调了“微乎其微”和“足矣”,既是安抚,也是界限。
“那就好,那就好!”陈劲松和张嫂都松了口气。
席间的谈话渐渐轻松。陈劲松饶有兴致地询问程向阳“深蓝计划”的一些技术细节,陈劲松听得频频点头,对这位年轻科学家更加欣赏。
林小寒话不多,但张嫂特意找了些关于花草养护(知道她在农科所工作)和儿童教育的话题,她也能用最简洁精准的语言回应,偶尔蹦出的见解让张嫂位资深教育工作者都感到耳目一新。
陈劲松吃着饭,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林医生,您上午说那毒里有断魂草,我们技术科刚传来消息,果然在嫌疑人的鞋底泥里检出了滇西特有的红土,跟您说的对上了。”
:“这事多亏您提醒,不然我们还在盯着本地毒物查。”他往林小寒碗里夹了块南瓜,“说起来,您不仅医术好,对毒物也这么了解,真是太厉害了”
林小寒喂朝阳吃了口南瓜泥,轻声道:“一知半解,在农科所这些日子深造了不少知识。”
这话让陈劲松心里一动。就像他带兵打仗,见过最狠的敌人,才更懂珍惜身边的战友。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林小寒一杯:“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在这地界,我陈劲松说话还算数。”
朝阳去看院子里的萤火虫,孩子的笑声混着虫鸣飘进来。
小孩子活泼,到处跑,对军区大院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一会儿飞奔到陈劲松家客厅里,看到摆放的一些老式坦克、飞机模型时,眼睛亮得惊人。
“陈爷爷,这个坦克是真的吗?”朝阳指着玻璃柜里一个涂装斑驳的59式坦克模型,仰着小脸问陈劲松
“模型是真的,”陈劲松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将模型小心地拿出来递给朝阳,“但爷爷当年开过的可比这个大得多,也威风得多!”他刻意放柔了声音,生怕惊到这孩子。林小寒那句“借了点他的元气”始终萦绕在他心头,让他看向朝阳的目光里多了份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慎重。
“谢谢陈爷爷!”朝阳抱着模型,小脸兴奋得通红。
“行 ,去玩吧”林朝阳高兴的抱着模型抛开。
一个警务员快步走到陈劲松身边,压低声音:“陈首长,我看林医生不像普通医者。”
陈劲松没接话,只是看着窗外林小寒的背影。她站在月光里,白裙被风吹得轻轻晃,手里捏着只萤火虫,正往朝阳伸出的小手里放。那画面干净得像幅水墨画
陈劲松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再次深吸一口气,仔细感受着左肋下方那片区域的奇妙变化。沉疴尽去的轻盈感是如此真切,那残留的暖意如同最精纯的生命能量,沿着经络缓缓流淌,滋养着被伤痛折磨了二十年的身体。他尝试着做了个扩胸动作——毫无阻滞,连呼吸都前所未有的顺畅!
“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眼神复杂难明。他看向警务员(他叫李卫国,跟了他十年),“卫国,刚才林医生的话,还有那片叶子,都看到了?”
“看到了,首长!”李卫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她上午施针时,我瞅见那盆水里的叶子自己转,跟有股气拖着似的。这完全超出了科学解释的范畴!首长,您的伤……”
“好了。”陈劲松斩钉截铁,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真正舒心的笑意,“前所未有的好!老军医当年说的‘通活气’,我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立刻启动最高保密权限,保护林小寒顾问和她的家人们。另外,通知情报分析处,重点关联‘断魂草’、军火走私案,以及……滇西密林近期所有异常人员流动报告!”
“是!”李卫国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个能一眼看穿首长旧伤、隔空施针引气、甚至对军方高度机密的“断魂草”了如指掌的神秘女子,其身份背景绝对非同小可。
饭至中途,李卫国悄然进来,在陈劲松耳边低语了几句,递上一份薄薄的加密文件夹。陈劲松不动声色地接过,借着去书房的间隙快速翻阅。
“断魂草”的关联信息指向了一个代号“蝰蛇”的跨国军火走私和生物制剂贩卖团伙。该团伙行事狠辣隐秘,近期在滇西边境活动频繁,似乎在寻找某种东西或……某个人?情报显示,该团伙核心成员中,确实有一人月前在边境交火中身受重伤,急需特殊治疗!
陈劲松合上文件夹,眼神锐利如刀。林小寒对“断魂草”和受伤同伙的精准判断,绝非偶然!她的身份和能力,与这个危险的“蝰蛇”团伙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未知的关联?还是说……她本身就是“蝰蛇”的目标之一?毕竟,她展现出的能力,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
他回到餐厅,神色如常,但看向林小寒的目光深处,那份欣赏之余,更多了一层凝重和探究。他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小寒,你提到那‘断魂草’需与活人血气相融……这种歹毒的东西,流落在外危害极大。军区这边有些老同志,当年在边境也中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毒伤,落下不少病根,遍访名医都收效甚微。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改日也帮他们看看?”
林小寒抬眸,清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人心。她自然明白陈劲松的用意,但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道:“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可以。”
这句话模棱两可,却让陈劲松心中一定。有这句话,就够了!
家宴在还算融洽的气氛中结束。张嫂给朝阳塞了一大包糖果和点心,陈劲松亲自送他们到门口,李卫国早己安排了低调但安全级别极高的军车等候。
“林医生,麻烦你了 ,三天后,我让人去接你来帮我复诊。”陈劲松对林小寒说道,语气郑重,“朝阳小朋友,好好休息,多吃点红糖鸡蛋!”他又慈爱地摸了摸朝阳的头。
“谢谢陈爷爷,周奶奶!”朝阳抱着他的“福气勺”和糖果,乖巧地道别。
车子驶离军区大院,融入城市的夜色。
车内,程向阳握着林小寒微凉的手,低声道:“陈主席……似乎查了我们?”
“嗯。”林小寒应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灯火,空间感知如同无形的网,早己捕捉到在他们车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轿车——那是陈劲松派出的最精锐的保卫力量,明为保护,暗含监控。“无妨。他的伤是真的,感谢是真的,忌惮和调查也是真的。”她顿了顿,“军火走私,‘断魂草’,滇西……目标或许是朝阳,或许……是我。”
程向阳心中一紧,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管是谁,都别想伤害你们!”
林小寒没有回应,只是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三枚银针的冰凉触感,以及……引动朝阳体内那股微弱却精纯的“元气”时,感受到的生命共鸣的奇异韵律。
而在军区大院陈劲松的书房里,他正对着电话沉声下令:“……对,加强林家小院周围的布控,最高级别,绝对安全不容有失!另外,‘蝰蛇’团伙的情报,提升到S级优先级!给我挖!挖出他们所有据点,所有成员!尤其是那个受伤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把爪子伸到我们眼皮底下,动我的恩人!”
他放下电话,走到窗边,看着那盆被张嫂小心收起来的搪瓷盆,盆底那片叶脉渗血的银杏叶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神秘。他左肋下的暖流依旧清晰可感。
“林小寒……”陈劲松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深邃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