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针般密密麻麻地扎在顾氏庄园的琉璃瓦上,许望夏蜷缩在雕花梳妆台前,镜中倒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自从嫁入顾家,顾南笙的母亲林婉清便没给过她好脸色。此刻,梳妆台上摆着一张烫金请柬,是明日程氏集团与沈家联姻的晚宴邀请函,刺得她眼眶发疼。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佛堂抄经。”丫鬟的声音怯生生地从门外传来。许望夏攥紧手中的木梳,梳齿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红痕。她知道,这不过是林婉清变着法子刁难她——自从嫁进来,她不是被罚跪祠堂,就是被迫做粗活,连顾南笙送她的首饰,都被林婉清以“不知节俭”为由没收。
佛堂内,檀香混着潮湿的霉味令人窒息。林婉清端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转动着佛珠:“望夏,你既己嫁入顾家,就该守规矩。南笙对你痴心一片,你可别辜负了这份心意。”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许望夏手腕上褪色的红绳,那是儿时顾南笙送她的平安结,“听说沈家明日大婚?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姓沈的吧?”
许望夏浑身发冷,刚要开口辩解,手机突然在袖中震动。是邻居发来的消息,附带一段模糊的视频:弄堂老宅里,父亲举着酒瓶砸向母亲,母亲倒在血泊中,而沈煜洋的身影正从画面外冲进来……
“妈!”许望夏的尖叫刺破佛堂的寂静。她踉跄着爬起来,发簪掉落在地,长发如瀑布般散开。林婉清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慌什么样子?成何体统!”“放开我!我妈快死了!”许望夏拼命挣扎,却被林婉清身边的保镖死死按住。
雨越下越大,许望夏被禁锢在佛堂整整三个小时。当她终于挣脱束缚赶到医院时,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急救室的红灯熄灭,沈煜洋倚在墙边,西装上溅满血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医生说……尽力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磨过喉咙,“我到的时候,你父亲己经跑了……”
许望夏的世界轰然倒塌。她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病床经过,布料下露出母亲苍白的手指——那上面还戴着她去年买的廉价银戒指。沈煜洋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她狠狠甩开:“是你!一定是你!你想报复我嫁给顾南笙,所以害死了我妈!”
“望夏,你冷静点!我怎么可能……”沈煜洋的辩解被突然出现的顾南笙打断。顾南笙撑着黑伞站在医院门口,雨水顺着伞骨蜿蜒成珠,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冷峻。“望夏,跟我回家。”他走到许望夏身边,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眼神却如淬了毒般射向沈煜洋,“沈家少爷真是好手段,用这种方式逼望夏回头?”
沈煜洋的脸色瞬间煞白:“你胡说什么!我赶到的时候,阿姨己经……”“够了!”许望夏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记忆中的片段如碎片般拼凑:沈煜洋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林婉清暗示沈煜洋会报复的话语、父亲在赌场叫嚣“沈家不会善罢甘休”的狰狞面孔……所有线索在她的恐惧与绝望中扭曲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顾南笙搂着许望夏颤抖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会处理好一切。”他转头吩咐保镖:“把沈少爷‘请’出去,别脏了医院的地。”沈煜洋被强行架走时,仍在声嘶力竭地呼喊:“许望夏!你要相信我!”但她始终没有回头,泪水砸在母亲的白布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葬礼在阴雨绵绵中举行。许望夏穿着素白的麻衣,机械地烧着纸钱。顾南笙站在她身后,温柔地为她撑着伞,而林婉清则在远处与宾客们低声交谈,眼角眉梢都是满意的笑意。当沈煜洋冲破保镖的阻拦,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墓园时,许望夏终于爆发了。
“滚!”她抓起一把纸钱砸向沈煜洋,“我妈死了,你满意了?!”沈煜洋的鞋边散落着未燃尽的纸钱,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绝望:“我发誓,我真的是去救阿姨的!你父亲的赌债我己经……”“住口!”许望夏捂住耳朵后退,撞上身后的墓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顾南笙适时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转头对保镖冷声道:“把他轰走,以后不许他靠近望夏半步。”沈煜洋被拖走时,仍在哭喊:“许望夏!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这句话如利刃般刺进许望夏的心脏,她眼前一黑,昏厥在顾南笙怀中。
醒来时,许望夏躺在顾家的客房里。床头放着一份诊断书:过度悲伤导致的急性应激障碍。顾南笙坐在床边,眼神中满是心疼:“望夏,去国外散散心吧。这里的一切只会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己经订好了机票,明天就走。”
许望夏木然地点头。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还有沈煜洋那张被雨水冲刷的脸。次日清晨,当她拖着行李走出顾家大门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程氏千金冷笑的脸:“许小姐,恭喜你成功摆脱了煜洋这个累赘。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很快就会忘了你这个扫把星。”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许望夏最后的理智。她跌坐在地,行李箱里散落出母亲的照片,照片上母亲的笑容与记忆中濒死的模样重叠。顾南笙冲过来将她搂进怀里,恶狠狠地瞪向程氏千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轿车扬长而去,扬起的泥水溅在许望夏的裙摆上。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许望夏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仿佛看到了沈煜洋绝望的眼神。顾南笙递来一杯温水,轻声说:“忘了他吧,我会给你幸福。”许望夏机械地接过水杯,却在触碰到杯壁的瞬间颤抖——杯身的温度,和沈煜洋曾经为她捂手时的温度,竟如此相似。
而此时的沈煜洋,正跪在沈家祠堂里。沈老爷子拿着藤条狠狠抽打在他背上:“为了个女人,你连家族脸面都不要了?!程家因为你大闹医院的事,己经在考虑取消婚约!”沈煜洋的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在喃喃自语:“我要证明给望夏看,我没有……”“证明?”沈老爷子冷笑,“你以为她还会信你?她现在和顾南笙双宿双飞,早把你忘了!”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沈煜洋心上。他瘫倒在地,眼前浮现出许望夏看他时充满恨意的眼神。那些曾经的誓言、深夜的相拥、弄堂里的烟火气,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剜着他的心。他终于明白,在命运的捉弄下,他不仅失去了许望夏的信任,更失去了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在地球的另一端,许望夏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看着陌生的霓虹闪烁。顾南笙将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温柔地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许望夏望着橱窗里倒映的两人,突然想起沈煜洋说过要带她去看极光。而现在,她的世界只剩下永夜,再也没有那束照亮黑暗的光。
沈煜洋开始疯狂调查许母遇害的真相。他动用所有关系寻找许望夏父亲的下落,却发现所有线索都被人刻意抹去。每当夜深人静,他就会看着手机里许望夏的照片发呆,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与葬礼上那个满眼恨意的女人判若两人。他在心里无数次重复:“等我,望夏,我一定会还你一个真相。”
而许望夏在国外的日子并不好过。林婉清通过越洋电话遥控指挥,安排各种名媛聚会让她出丑,还找人散布她“克死母亲”的谣言。顾南笙虽然处处维护她,可她总能在他温柔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每当她试图打听国内的消息,总会被顾南笙以“别再想那些伤心事”为由打断。
一次偶然,许望夏在顾南笙的书房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抽屉。好奇心驱使下,她找到了钥匙,里面赫然是一叠文件——是顾氏集团与许父赌场的秘密协议,其中一条赫然写着:“事成之后,许家女儿必须嫁入顾家。”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母亲出事那天,顾南笙接到电话后露出的微妙笑容;林婉清对沈煜洋的刻意抹黑;还有自己收到的“沈煜洋害死母亲”的匿名信……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而沈煜洋,那个被她亲手推开的男人,或许才是唯一想要救她的人。泪水模糊了视线,许望夏跌坐在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念之差,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