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的冰冷，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海底，渗透进每一寸骨髓，冻结着残存的意识。
唐牛感觉自己像一片在绝对零度中飘荡的尘埃，没有重量，没有形体，只有一种被彻底抽干、连痛苦都显得奢侈的虚无感。灵魂仿佛碎成了亿万片，每一片都在无声地尖叫着枯竭与疲惫。唯一残留的、如同烙印在灵魂最底层的，是那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念头——
**尾巴…300%…会长出来…屁股…完了…**
这念头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冰冷的虚无中顽强地燃烧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和恐惧，竟成了维系他意识不至于彻底消散的锚点。
就在这点火星也即将被冰冷吞噬的瞬间……
一丝微弱的、却带着奇异暖意的能量，如同寒冬深夜划破天际的流星，微弱却不容忽视地，触碰到了他枯竭的灵魂碎片。
那能量…冰冷，却又蕴含着磅礴的生命本源！古老、蛮荒、带着一丝睥睨万物的尊贵气息，却又奇异地缠绕着一缕…混乱的、野性的、令人心悸的妖异感！
是苏晚晴！
这感觉…比血契的链接更首接，更深入！仿佛他的灵魂碎片被强行浸泡在了她的本源妖力之中！
“嗡……”
伴随着这股本源能量的涌入，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线的电子合成音，艰难地在他破碎的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过载”的杂音：
**【警…警告…宿…宿主灵魂核心稳定性低于5%…濒临…溃散…】**
**【‘红颜守护者’模块…强制…维持中…能量…来源：绑定目标（苏晚晴）…本源妖力…强行灌注…】**
**【警告！警告！检测到绑定目标本源妖力…蕴含…高浓度‘天狐源血’及…未知…混沌污染！强行灌注…将导致不可预测…异化…风险！宿主…变异…风险…激增！‘尾巴生长’…惩罚…系数…可能…突破…上限…】**
**【系统…建议…立即…终止…灌注…否则…宿主的…屁股…和脑子…都可能…保不住…】**
唐牛那飘散的意识碎片猛地一“哆嗦”！突破上限？！变异？！连脑子都保不住？！这该死的系统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他的屁股！还有那什么“混沌污染”？！
他想挣扎，想怒吼，想拒绝这要命的“救命稻草”，但枯竭的灵魂连表达一个拒绝的念头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股冰冷磅礴的本源妖力，带着苏晚晴特有的气息和那令人不安的混沌感，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刷、修补着他破碎的灵魂核心。
每一次冲刷，都带来一种灵魂被撕裂又强行粘合的剧痛，以及一种…身体深处某些沉睡的、野性的东西被强行唤醒的悸动。那悸动…似乎正朝着他尾椎骨的位置汇聚…
“不…不要…”他在灵魂深处无声地哀嚎。
***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带着岩石特有的粗糙和湿气。
唐牛的意识如同沉船被打捞上岸，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那片冰冷虚无的深海中被拖拽回来。沉重的眼皮仿佛灌了铅，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嶙峋的、覆盖着青灰色苔藓的岩石穹顶。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渗入，勾勒出洞穴般粗糙的轮廓。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泥土、苔藓和……一丝极淡的、冰冷的血腥气。
他试图转动脖子，一阵仿佛全身骨骼都被拆散重组的剧痛瞬间袭来，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呃……”
这声痛哼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是同时，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那目光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唐牛忍着剧痛，艰难地转动眼珠，循着那目光望去。
就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苏晚晴盘膝而坐。
她身上的衣物多处破损，沾染着烟尘和暗红的血迹，在外的肌肤上，那些妖异的银色纹路此刻显得黯淡了许多，如同耗尽了能量的电路。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未干的血迹，为她冰冷绝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凄艳。
最让唐牛心头一紧的，是她身后。
那九条曾经遮天蔽日、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银色狐尾虚影，此刻只剩下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轮廓，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其中一条……正是之前被林医生“真理之眼”深蓝裂痕侵蚀的那条，其虚影比其他八条更加稀薄，边缘甚至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崩解成光粒的状态！虽然深蓝的裂纹似乎被强行压制住了，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依旧存在，像一道丑陋的疤痕烙印在虚幻的狐尾上。
而苏晚晴那双曾燃烧着银白火焰的瞳孔，此刻虽然依旧冰冷，但火焰己然熄灭，只剩下深邃的银灰色，如同冻结的寒潭。此刻，这双寒潭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唐牛，里面翻涌着唐牛从未见过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冰冷余悸，有力量透支后的虚弱，有对他这个“意外变数”的深深审视，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因他最后那不顾一切的守护而掀起的、极其微弱的波澜。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洞穴深处滴答的水声，以及两人粗重或不稳的呼吸声。
唐牛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苏晚晴先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再有九尾形态时的非人感，恢复了属于“人”的清冷，却因为虚弱而带着一丝沙哑，如同冰棱刮过岩石：
“你…没死。” 是陈述，而非疑问。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唐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润泽火烧般的喉咙，结果牵动了胸腹的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眼前发黑，蜷缩起身子。
“咳…咳咳…托…托您老人家的福…咳咳…还有那…那该死的…系统…” 他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系统？” 苏晚晴银灰色的瞳孔瞬间锐利如刀，那丝复杂的情绪被冰冷的探究取代，“什么系统？你最后爆发的那股力量…还有那面盾…反弹规则…不是血契本身的反馈。”
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似乎要剖开唐牛的身体，看清他灵魂里隐藏的秘密。那面燃烧着九尾图腾、硬生生反弹了“真理之眼”致命一击的逆鳞之盾，带给她的震撼远超想象。那绝非一个普通人类，甚至不是一个普通被血契者能拥有的力量！那里面…有她本源的气息，却又被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带着戏谑意志的东西所引导和增幅！
唐牛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女人太敏锐了！风流俏佳人系统？这名字说出来怕不是要被她当场当成神经病，或者更糟，当成某种亵渎她力量的邪魔外道给灭了！
“呃…那个…就是…嗯…” 唐牛脑子飞快转动，急中生智（或者说急中生蠢），“是…是祖传的！对！祖传的保命符！关键时刻…呃…燃烧生命…激发潜力…就…就那样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啥！用完就没了！” 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就差把“我在撒谎”写在脸上了。
苏晚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这个拙劣的谎言在她眼中毫无可信度。她正要开口，目光却猛地定格在唐牛身上某个位置，冰冷的瞳孔骤然收缩！
唐牛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
只见自己残破的衣物下，腰臀连接处的皮肤……竟然透出一种诡异的、淡淡的**银灰色**！那颜色如同淤青，却又带着金属般的冷光！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尾椎骨末端稍上一点的位置，皮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烫**，并且……**凸起了一小块**！硬硬的，圆圆的，像是……**要顶破皮肤长出来的骨节**？！
“嗡——！”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唐牛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比苏晚晴还白！
尾巴！真的要长尾巴了！300%的惩罚！就在屁股上面一点！被苏晚晴看到了？！
社死的恐惧瞬间压过了重伤的疼痛！他猛地想用手去捂住那个位置，结果双臂剧痛，根本抬不起来，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想把那个该死的凸起藏进身下的岩石阴影里，动作笨拙又滑稽。
“不…不是！你看错了！是…是淤血！对！撞的！绝对是撞的！” 唐牛声音都变调了，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辩解。
苏晚晴没有理会他那拙劣的掩饰。她缓缓站起身，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但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她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岩石上徒劳扭动、满脸惊恐绝望的唐牛，银灰色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牢牢锁定了他尾椎骨上那块异常的银灰色皮肤和微微的凸起。
那凸起的形状…那散发出的、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属于她自身血脉的妖力波动…还有那银灰色的异变…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在眼前铁证下无法完全否定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了苏晚晴的心头。
难道…这个人类…因为承受了过量的、蕴含她“天狐源血”的本源妖力强行灌注…再加上那古怪的“系统”和血契的深度纠缠…真的…**开始了妖化**？而妖化的第一个显性特征…就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古怪探究，落在了唐牛拼命想隐藏的…**屁股稍上一点的位置**。
洞穴内，只剩下唐牛粗重惊恐的喘息，和滴水声。
而就在这时——
**【叮！检测到宿主身体发生剧烈异化反应！核心区域（尾椎骨末端）出现‘天狐尾基’雏形！能量淤积度：27%！预计完全形态生成时间：未知（受宿主意志及能量环境干扰）！】**
**【警告！警告！‘尾巴生长’惩罚己部分具现化！请宿主立刻寻找安全地点，系统将尝试启动紧急抑制程序！否则…宿主的‘人’生履历将增添极其不光彩的一页！】**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急切感，再次在唐牛脑海中炸响！
唐牛：“！！！” （内心疯狂咆哮：安全地点？！我他妈现在就在最危险的人（狐）眼皮子底下啊！！！系统我先人！！！）
苏晚晴看着唐牛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神绝望到几乎要晕厥的表情，冰冷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转瞬即逝、复杂到难以解读的弧度，像是嘲讽，像是荒谬，又像是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有趣”的情绪？
她缓缓蹲下身，冰冷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探究意味，朝着唐牛尾椎骨上那块银灰色凸起的位置……**伸了过去**。
“等…等等！苏晚晴！你…你要干什么？！” 唐牛的惨叫在洞穴中凄厉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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