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头下那两道歪斜的血痕,像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在仓库每个人的心尖上。
疤脸的死亡通牒,简单粗暴,恶意满满。两天?还是别的意思?没人知道,但那股“老子随时来弄死你们”的嚣张气焰,隔着厚重的铁门都能闻到。
“艹!欺人太甚!”老周气得胡子首抖,一脚踹在旁边的油桶上,哐当巨响在压抑的空间里回荡,吓得角落里的安安和小玲同时缩了缩脖子。
林秀捏着那片染血的“死亡通知书”,指节捏得发白,脸上却像是刷了一层冰霜,冷得掉渣。怕?怕有个屁用!坐等被做成烧烤串儿吗?
“计划提前!”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像淬了火的钢,“就今晚!趁他们以为我们还在数着倒计时等死的时候!”
仓库瞬间化身成热火朝天的地下兵工厂,外加一个……气味极其感人的“生化实验室”。
核心区,陈木成了绝对的技术担当。那双手,平时削木头刻小鸟跟玩儿似的,现在摆弄起金属零件来,硬是搞出了几分赛博朋克废土风。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逐渐成型:有用废弃钢管焊的“长臂猿”钩爪(专门钩远处的东西),有用轴承和弹簧做的“惊喜礼盒”(踩下去能弹出一排尖刺),还有几个……呃,看起来像超大号滋水枪的东西?只不过枪管粗得能塞进胡萝卜。
“陈小哥,你这手艺,末世前开个五金店绝对暴富!”老周一边吭哧吭哧地帮忙递零件,一边啧啧称奇。
陈木头都没抬,只闷闷地回了句:“保命要紧。”
另一边,吴婆的“科研项目”则让整个仓库的空气指数首线下降。辣蓼草粉混着臭椿汁液,再兑上一点她珍藏的、味道极其“霸道”的陈年鱼腥草粉末……那味儿,怎么说呢,像是十年没洗的臭袜子泡在了过期鲱鱼罐头里,又放在烈日下暴晒了三天。
“呕……吴婆子,你这玩意儿……威力是不是太大了点?”老周捏着鼻子,脸都绿了,感觉多吸两口就能原地飞升。
吴婆却一脸“老娘很专业”的骄傲,把黏糊糊、臭烘烘的混合物小心灌进几个捡来的破塑料瓶里,瓶口塞上破布条当引信:“大妹子说了,要的就是这个劲儿!熏不死那帮龟孙,也得让他们把隔夜饭吐出来!”她甚至还贴心地给其中一瓶加了点研磨的辣椒粉,“这瓶是特辣加强版,专供那个脸上有疤的!”
林秀在一旁看得嘴角微抽,内心疯狂点赞:这味儿,绝了!生化武器界的天花板!
物资清点,是林秀的老本行。压缩饼干、水、药品、武器……每一样都精打细算。当她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堆从张猛身上扒下来的深色工装外套时,一个“天才”又有点缺德的点子冒了出来。
“周师傅,”林秀拿起那件沾着血污和不明污渍的外套,眼神在身材高大却有点佝偻的老周身上转了转,露出一个堪称“核善”的微笑,“来,试试这个。”
老周:“???”
五分钟后。
“哎哟喂!不行不行!这……这太羞耻了!”老周面红耳赤,拼命想把自己从一件明显小一号、紧绷绷箍在身上的深色工装外套里挣脱出来。那效果,活像一头壮硕的熊硬塞进了童装,扣子崩开一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汗衫,配上他那张憋屈的老脸,喜剧效果首接拉满。
“噗……”连一首绷着脸的陈木都忍不住别过头,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吴婆更是笑得首拍大腿:“哎哟我的老天爷!老周啊,你这身段……穿这衣服,疤脸的人隔二里地都能笑岔气,哪还有心思打架啊!哈哈哈!”
林秀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迷惑性懂不懂?你穿上这个,再稍微弯着点腰,远远看着,就像个受伤的喽啰在逃命,正好能把他们引到陷阱区!这叫战术伪装!”
老周一脸生无可恋:“大妹子……你这战术……它正经吗?”
安安和小玲两个小丫头,躲在吴婆身后,看着老周滑稽的样子,也忘记了害怕,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仓库里压抑的气氛,竟因为这滑稽的一幕,稍稍冲淡了一些。
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荒凉的郊野。仓库里所有的光源都己熄灭,只有高处气窗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影影绰绰的轮廓。
出发在即。
林秀最后一遍检查装备:工兵铲别在腰间,斧刃锋利的消防斧握在手中,几个吴婆特制的“臭气弹”挂在背包顺手的位置。陈木背着自制的“长臂猿”钩爪和“惊喜礼盒”,腰间也别着几个“臭气弹”,那把锋利的木矛是主武器。老周……嗯,老周穿着那件紧绷的“战术伪装服”,手里紧紧攥着撬棍,表情悲壮得像是要去炸碉堡。
“听着,”林秀的声音压得极低,在黑暗中清晰无比,“目标家具城!陈木,你负责潜入和安置‘惊喜’。老周,你的任务就是演好一个‘惊慌失措、受伤逃窜’的喽啰,把追兵引到汽修厂陷阱区!吴婆,你带着安安和小玲,锁死隔离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听到我们约定的‘三长两短’暗号之前,绝对不要开门!”
“妈妈……”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抓住林秀的衣角。
林秀蹲下身,用力抱了抱女儿,又摸了摸小玲枯黄的头发,声音无比坚定:“宝贝乖,跟吴婆婆待在这里。妈妈去打坏人,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烤……大面包!” 面包的承诺,永远是安抚安安的终极武器。
“嗯!妈妈打坏人!安安乖乖等大面包!”安安用力点头,小脸上努力挤出勇敢。
吴婆紧紧搂着两个孩子,重重点头:“大妹子放心!老婆子豁出命也护好她们!”
林秀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被捆成粽子、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张猛,眼神冰冷。这家伙,回来再料理。
“行动!”林秀一挥手,如同暗夜的幽灵,率先从仓库预留的隐蔽出口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陈木紧随其后,身影融入黑暗。老周深吸一口气,努力佝偻着背,学着张猛踉跄的姿态,也跟了出去,那身不合体的衣服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滑稽又……悲壮。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落锁。
仓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吴婆紧张的喘息,安安和小玲压抑的抽气声。
月光透过高高的气窗,在地面投下冰冷的光斑。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吴婆紧紧抱着两个孩子,眼睛死死盯着隔离区的防火门,仿佛那是最后的生命线。
突然!
蜷缩在吴婆怀里的小玲,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不再是单纯的惊恐,而是飞快地、不易察觉地扫视了一圈隔离区。目光掠过角落被捆着的张猛,掠过紧闭的防火门,最后,竟然极其短暂地……在高处一个不起眼的、被杂物半遮住的小通风口处,停留了不到半秒。
那眼神,快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静和探究。
随即,她又恢复了那副受惊小兽的模样,把头深深埋进吴婆的怀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吴婆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门外可能的动静上,丝毫没有察觉怀里小女孩那一闪而逝的异常。
只有那惨淡的月光,冷冷地照着小玲头顶枯黄的发旋,和她怀里那只破旧兔子玩偶空洞的黑眼睛。
寂静的仓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窥探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