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嗡鸣在巨大的“鲸鱼肚子”里回荡。失控的安保无人机像没头苍蝇乱撞,中央的“光之心”剧烈搏动,管道内的能量流明灭不定,如同一个陷入巨大困惑的古老灵魂。林秀抱着安安,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目光死死锁定步道尽头那扇滑开的金属门。
门缝的阴影里,那道穿着破损白大褂的身影缓缓向前迈了一步,踏入“光之心”散发的朦胧光晕中。
是个女人。瘦削得惊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凌乱的短发夹杂着银丝,厚重的黑眼圈刻在憔悴的脸上。但她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瞳孔深处竟然也闪烁着和安安、和小玲如出一辙的、稳定而深邃的幽蓝光泽!只是这蓝光里,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悲伤,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无人机群,越过布满灰尘的金属网格,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林秀怀里的安安身上!尤其是安安那双同样泛着幽蓝光芒的大眼睛!
“玲…?”女人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一个极其沙哑、近乎气音的字眼。她扶着冰冷的门框,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会倒下,但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希冀。
“妈妈!”安安却像感应到了什么,在林秀怀里挣扎着朝那女人伸出小手,小脸上满是纯粹的喜悦和一种奇异的亲近感,“玲姐姐的妈妈!白大褂妈妈!”
白大褂妈妈?!林秀浑身剧震!真的是她!小玲(夜莺)的母亲!苏晚晴博士!
苏博士的目光从安安脸上移开,扫过林秀,扫过地上安安留下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污迹根须”,最终落在林秀背包里震动嗡鸣、蓝光大盛的兔子玩偶上。她眼中的震惊化为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和了然。
“引导核心…共鸣者…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首身体,朝着林秀三人的方向,用尽力气喊道:“快!进控制室!那些无人机只是暂时混乱!母巢的底层协议正在对抗我的权限!它撑不了多久!”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几架失控的无人机撞在一起,火花西溅地坠落,但更多的无人机开始摆脱混乱,电子眼中的红光重新聚焦,枪口再次抬起!中央“光之心”的搏动也趋于稳定,管道内的能量流开始有序运转,那股困惑的“呼吸”感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扫描锁定!
“走!”陈木反应最快,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吴婆,枪口朝着几架重新瞄准的无人机猛烈开火,暂时压制!林秀抱着安安,猫着腰,沿着狭窄的网格步道,朝着那扇敞开的金属门狂奔!
子弹追着她们的脚后跟,打在步道边缘溅起火星!吴婆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心疼地回头看一眼地上被踩踏的、由安安“蓝莓手印”长出的幽蓝“根须”:“哎哟…我的小祖宗留下的宝贝根儿啊…”
三人连滚爬爬冲进金属门内。厚重的金属门瞬间在她们身后滑上关闭!几发子弹“砰砰”打在门上,留下凹痕。
控制室内空间不大,布满闪烁的各色屏幕和复杂的操作台,光线昏暗,只有中央一个最大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能量图谱和代码流。苏博士靠在操作台边,剧烈地咳嗽着,嘴角甚至渗出一丝血迹,显然刚才强行干扰母巢协议透支了她的身体。她看着冲进来的林秀和安安,目光复杂至极,有感激,有悲伤,更有一种深沉的绝望。
“苏博士?小玲她…”林秀放下安安,急切地开口。
“玲儿…我的玲儿…”苏博士听到女儿的名字,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蓝光剧烈波动,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被灰隼…带走了…‘创生之火’的原型在她体内极不稳定…她需要‘母巢’核心的稳定场…否则…否则她会…”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安安,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锐利和深深的忧虑:“而你…孩子…你体内流淌的…是‘创生之火’γ型?你怎么能承受它的能量?!还引发了如此强烈的‘创生共鸣’?!”她的目光落在安安依旧泛着幽蓝光泽的瞳孔上,以及她小手上残留的、与污迹混合却依旧散发微光的蓝莓汁液。
“是…是为了救安安的哮喘…”林秀简单解释了地下实验室的经过,心沉了下去,“γ型…有什么问题?安安她…”
“γ型是最终原型!能量等级最高!但也最狂暴!它根本不是为普通人类设计的!它是用来…”苏博士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呜——呜——呜——!
控制室内所有屏幕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尖锐的警报声几乎要刺破耳膜!中央大屏幕上,代表整个“母巢”结构的能量图谱剧烈闪烁,核心区域(光之心)的能量读数疯狂飙升,曲线首冲屏幕顶端!同时,外部监控画面显示,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外,几台漆黑的机甲正用某种高频切割装置,在门上熔切出刺眼的红痕!火花西溅!
“警告!核心能量过载!外部防御结构遭受高能攻击!预计突破时间:5分37秒!”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控制室内回荡。
“他们用高频粒子切割刀!还有…他们在给母巢核心注入高纯能量!想强行过载引爆它!”苏博士看着屏幕上飙升的能量曲线和门外的切割景象,脸色惨白如纸,“灰隼…他们得不到玲儿和核心数据…就要毁了这里!连同所有证据和…我们!”
“引爆?!”吴婆吓得腿一软,“这…这大炉子炸了,咱们不都得成灰啊?”
陈木脸色铁青,枪口死死对着熔红的门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破手枪对那种机甲就是挠痒痒!
“不能让它炸!”林秀盯着屏幕上那疯狂跳动的能量读数,一股熟悉的、属于家庭主妇面对高压锅要炸锅时的本能决断涌了上来!“苏博士!怎么给这‘高压锅’泄压?!”
苏博士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绝境中的光亮:“泄压?对!母巢核心有紧急能量疏导通道!但需要最高权限密钥才能手动开启!密钥就是…”她的目光猛地投向林秀背包里蓝光大盛的兔子玩偶!“引导核心!它就是钥匙!但需要共鸣者的精神力作为引导桥梁,才能安全连接!否则强行连接,核心狂暴的能量会瞬间烧毁引导核心和连接者的大脑!”
引导核心(玩偶)是钥匙!安安是连接桥梁?!林秀的心猛地揪紧!看向怀里有些被警报吓到的安安。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小手紧紧抓着兔子玩偶,大眼睛里的蓝光不安地闪烁,却带着一种懵懂的勇敢:“妈妈…安安…不怕…帮白大褂妈妈…救大鲸鱼…”
“不行!太危险!”林秀下意识地拒绝。让安安去承受可能烧毁大脑的风险?绝不!
“没有选择了!”苏博士指着屏幕上只剩不到4分钟的倒计时,以及门外越来越深的熔切痕迹,声音嘶哑,“要么尝试疏导,要么…所有人一起被炸成灰烬!包括玲儿…她体内不稳定的‘创生之火’会被母巢爆炸彻底引爆,尸骨无存!”
控制室内,刺耳的警报如同丧钟。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无情跳动:03:15… 03:14…
门外高频切割的刺耳噪音和熔融金属的刺目光芒,透过监控屏幕都让人感到窒息。
林秀低头,看着怀里紧紧抱着兔子玩偶的安安。小家伙仰着小脸,瞳孔深处那抹幽蓝如同风中烛火,映照着林秀眼中的挣扎与绝望。她的小手冰凉,却异常坚定地抓着玩偶。
“妈妈…”安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警报,“大鲸鱼…好痛…它在哭…玲姐姐…也在哭…”
“安安…不怕…安安有魔法手手…和兔兔…能帮忙…”
苏博士靠在操作台边,咳出的血丝染红了白大褂前襟,她看着安安,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哀求:“孩子…对不起…阿姨知道这很自私…但玲姐姐…她…”
陈木沉默地换上了最后一个弹夹,咔哒一声,清脆得如同最后的丧音。他挡在门前,背影决绝,用行动表明了他的选择——为她们争取最后的时间,哪怕只有几秒。
吴婆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片珍藏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荧光菠菜叶子,塞到安安手里:“小祖宗…拿着…提提神…”尽管她知道这玩意儿在狂暴能量面前屁用没有。
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分钟。
是让安安冒险尝试连接疏导,博取一线渺茫生机?
还是拒绝,然后所有人(包括被囚禁的小玲)在几分钟后化为灰烬?
林秀紧紧抱着女儿,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传递来的、混杂着恐惧和莫名勇气的颤抖。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苏博士绝望的蓝眼睛,扫过陈木沉默的背影,扫过吴婆满是泪痕的脸,最后,定格在安安那双映照着警报红光和幽蓝光泽、清澈见底的大眼睛上。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里带着污水、铁锈、血腥,还有一丝…烤糊面包的味道。那是属于家庭主妇林秀的味道。
她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安安的眼睛,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温柔:
“宝贝,看着妈妈。”
“妈妈教你…怎么‘关火’。”
她拿起安安紧握的兔子玩偶,将那散发着澎湃蓝光的核心晶体,对准了操作台中央一个不断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深不见底的圆形接口。
门外,切割的噪音骤停。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巨大能量武器充能的、低沉而致命的嗡鸣声!
灰隼的致命一击,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