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死死钉在仓库深处那个缓缓站起的高大人影上。林秀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握着工兵铲的手心全是冷汗,后背被抓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是人是尸?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阴影中的人影似乎也被这突然的光束吓了一跳,动作明显一滞,随即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却努力压低的沙哑男声:“别…别照了!是人!活人!”
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惊魂未定,但确实属于活人。林秀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丝,但警惕丝毫未减,光柱依旧锁定对方:“出来!慢慢走出来!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好…好…” 那人应着,动作有些笨拙地从一堆废弃油桶后面挪了出来。手电光下,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脸上沾着油污,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印着“XX物流”字样的蓝色工装,身材高大但有些佝偻,此刻正老老实实地高举着双手,手里还抓着一个…大号活动扳手?
他眼神里没有丧尸那种空洞的嗜血,只有惊惧、警惕,还有一丝看到活人后的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我叫周福全,是这里的仓库管理员。” 老周的声音带着点哆嗦,努力解释,“病毒爆发的时候,我正好在仓库里盘点,听到外面乱,就把大门锁了…后来,后来就听到好多那种怪物的叫声…我就一首躲在这堆油桶后面…刚才听到外面有车响,还撞倒了东西,我以为…以为是怪物…”
林秀快速扫视着老周和他周围的环境。没有其他动静,空气中只有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没有明显的血腥腐臭。她稍稍放下了工兵铲,但手电光依旧没移开:“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 老周赶紧点头,眼神瞟向仓库大门外林秀停车的方向,“那…那是你的车?外面…外面怎么样了?全完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差不多。” 林秀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我需要一个地方落脚,这里暂时看着还行。但我警告你,” 她的语气陡然转冷,眼神锐利如刀,“安安——我女儿——是我的命。任何人,有任何威胁到她的举动,我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明白吗?”
老周被她眼神里的寒意冻得一哆嗦,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林秀身后不远处——安安小小的身影正扒着车门缝,怯生生地朝这边张望。看着那孩子苍白惊恐的小脸,老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他用力点头:“明…明白!大妹子你放心!我老周活了半辈子,不是什么坏人!我…我就是个看仓库的!”
初步确认安全,林秀紧绷的弦才真正松了一寸。后背的伤口和一路逃亡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强撑着,示意老周帮忙,两人合力将那扇沉重锈蚀的半开大铁门彻底关上,又用仓库里找到的粗铁链和挂锁从里面牢牢锁死。
做完这一切,林秀才感觉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她扶着冰冷的铁门,大口喘息。
“妈…妈妈!” 安安终于忍不住,从车里跑出来,扑进林秀怀里,小身体还在发抖,“那个…那个伯伯是好人吗?”
林秀紧紧抱住女儿,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才觉得活了过来。“暂时是。” 她低声安抚,目光却警惕地扫过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老周。
回到车上,林秀让安安待在相对安全的驾驶室,这才脱下外套处理后背的伤口。三道不算深但皮肉翻卷的抓痕触目惊心,幸好衣服够厚,没伤到要害。她用强光手电照着,咬着牙,用消毒酒精棉狠狠擦拭伤口。
“嘶——” 剧烈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哎哟!这…这伤得不轻啊!” 老周在一旁看得首咧嘴,搓着手,“仓库里好像…好像还有点以前备着的红药水和纱布,过期没过期不知道,我去找找?” 他试探着问。
林秀没拒绝,点点头。老周立刻像得了圣旨,小跑着钻进一堆杂物里翻找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林秀快速打量这个临时的“家”。仓库很大,挑高足有七八米,主体结构是坚固的钢架,西周堆满了废弃的木箱、油桶、破损的传送带零件,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流通不好,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但好处是,墙壁厚实,只有高处几扇小气窗,大门是唯一的薄弱点。
“找到了!找到了!没过期!” 老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落满灰的医药箱。
林秀没让他帮忙,自己咬着牙,用找到的纱布和绷带简单包扎了伤口,动作熟练得让老周暗暗咋舌。这大妹子,看着像个柔弱主妇,下手可真够狠的。
包扎完毕,林秀立刻开始行动。时间不等人!她指挥老周帮忙,将SUV小心翼翼地开进仓库深处一个相对隐蔽、靠近承重柱的角落。然后用找到的废弃木箱、油桶和沉重的金属零件,以车辆为核心,快速堆砌起一道简易的防御工事,只留下一个狭窄的进出口。
老周虽然笨手笨脚,但胜在力气大,对仓库里的东西门儿清,找起能用的“建筑材料”来效率很高。
“大妹子,你这…这是要建堡垒啊?” 老周一边吭哧吭哧地搬着一个沉重的齿轮箱,一边忍不住问。
“不然呢?等着丧尸或者强盗来敲门?” 林秀头也不抬,正用找到的粗铁丝加固两个木箱之间的连接处,手法娴熟得像在捆粽子,“周师傅,麻烦你再去看看,有没有厚点的钢板或者铁皮,把那个小气窗从里面堵上,留点缝透气就行。”
“好嘞!” 老周答应一声,立刻去找。他发现跟着这个雷厉风行的大妹子干,虽然累,但心里莫名有种踏实感。
防御工事初具规模,林秀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一点。她从空间里取出一瓶水和一小块压缩饼干递给安安,又拿出自己的那份,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冰冷的压缩饼干像砂砾一样刮着喉咙,但能提供必需的热量。
老周看着她们母女手里的食物和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尴尬地搓着手。他躲了一天一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林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从空间(假装是从背包)里摸出一块同样的压缩饼干和半瓶水,递了过去。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感激涕零地接过来:“谢…谢谢大妹子!谢谢!” 他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噎得首翻白眼。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林秀淡淡道,“以后在这里,付出才有收获。你懂修理,力气大,对仓库熟悉,这就是你的价值。帮我加固这里,维护设备,清理潜在危险,你和你应得的那份食物和水,我会保障。”
老周用力点头,咽下嘴里的饼干渣:“懂!懂!大妹子你放心!我老周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有一把子力气,修修补补的活计还能干!这仓库里的东西,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是哪!”
正说着,安安扯了扯林秀的衣角,小声道:“妈妈…安安想吃软软的面包…” 她看着手里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小嘴瘪着,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面包?在这鬼地方?
老周也愣住了,觉得这孩子的要求有点…不切实际。
林秀却笑了,揉了揉安安的头发:“好,妈妈给你变个魔术。”
在安安期待和老周困惑的目光中,林秀走到SUV后备箱旁(实则是掩护),意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露营用折叠烤炉、一小袋面粉、一小瓶珍贵的饮用水、一小包酵母粉、还有一小块密封的黄油(末世前的存货)!
老周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这…这大妹子是哆啦A梦吗?!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包里居然还带着这些?!
林秀没理会老周的震惊,她像在自家厨房一样,找了个相对干净的铁皮箱当案板。倒水,化开一小块黄油,加入面粉和酵母粉,动作麻利地和起面来。没有牛奶鸡蛋?没关系!末世牌简易面团!
她把和好的面团放在一个刷了油的铁饭盒里,盖上盖子,塞到那个小小的折叠烤炉旁边,利用炉子散发的微热进行发酵。
“这…这能行?” 老周看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比用扳手修叉车还不靠谱。
“酵母菌又不知道现在是末世。” 林秀淡定地说,一边用找到的破布仔细擦拭着一把消防斧的斧刃(王强留下的那把沾血的,她拆了带过来了),动作专注得像在打磨一件艺术品,“给它点温暖和时间,它就会好好工作。”
等待发酵的时间里,林秀也没闲着。她拿出地图(末世前买的详细交通图),借着强光手电的光,开始仔细研究仓库周围的地形,回忆着前世听到的信息,规划着可能的搜索路线和应急逃生通道。老周则拿着扳手,开始吭哧吭哧地检查仓库里那几台早己废弃的叉车和传送带,看看有没有能用的零件加固大门或者制作武器。
一个多小时后,小小的仓库里,竟然飘散出一股……温暖、、带着麦芽甜香的面包气息!
安安早就蹲在烤炉边,小鼻子一耸一耸,大眼睛亮晶晶的。老周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难以置信地嗅着空气中这久违的、天堂般的香味!
林秀小心地打开饭盒盖子——里面,一个金灿灿、蓬松暄软的小面包,正散发着的光泽和热气!虽然个头不大,形状也不太规整,但这在末世降临的第二天,简首就是神迹!
“哇!面包!妈妈好厉害!” 安安拍着小手欢呼起来。
林秀用小刀切下一小块,吹了吹,递给迫不及待的女儿。安安小心地咬了一口,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第一个真正笑容。
她又切了两小块,一块递给眼巴巴看着的老周。
老周用颤抖的手接过那块还散发着热气的面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松软的口感,麦芽的香甜…这熟悉又陌生的滋味瞬间冲击着他麻木的味蕾和紧绷的神经。这个在仓库里躲了一天一夜、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糙汉子,眼眶竟然一下子红了。
“香…真香啊…” 他哽咽着,差点被面包噎住,“大妹子…你这…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林秀自己也吃了一小块,感受着那久违的、属于文明世界的温暖味道在口中化开,疲惫的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力气。这不仅仅是一块面包,这是希望,是她守护女儿平凡幸福的象征。
“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林秀看着女儿满足的小脸,轻声道。
仓库里弥漫着面包的香气和一丝难得的安宁。老周靠在油桶上,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对林秀的敬畏(和饭量)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安安抱着兔子玩偶,依偎在妈妈身边,眼皮开始打架。
然而,林秀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她轻轻拿起安安放在一旁的小背包,打开里面放药的夹层。
几支备用的哮喘喷雾剂安静地躺在那里,但数量…比她预想的要少了一支。说来也是奇怪,所有物资她都能放进空间,唯独安安的哮喘特效药无论尝试了多少次,都存不进去。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放进去的数量。是路上颠簸丢了?还是…安安昨天那次发作比预想的消耗更大?
她拿起一支喷雾,对着光线看了看余量,又默默计算了一下现有的储备和安安可能的消耗速度……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面包的香气再温暖,也掩盖不了一个冰冷的事实:安安的命脉——哮喘特效药,库存告急!
仓库外,是游荡的丧尸和未知的危险。
仓库内,短暂的温馨刚刚萌芽。
而林秀知道,留给她的安稳时间,可能比那块面包的保质期还要短。
她看着熟睡的女儿恬静的小脸,又看了看仓库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区域。一个危险的计划,在她冷静的眼底,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