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那刺眼的红光和扩音器里传来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咔嚓”脚步声,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火桶边刚刚凝聚起的悲壮暖意。仓库里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连跃动的火焰都仿佛凝固了。
“灰隼!”老周脸色剧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塑料箱上弹了起来,肌肉贲张,下意识地进入了战斗姿态,双臂皮肤隐隐泛起灰白色泽。“他奶奶的,真会挑时候!”
陈木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原地,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疾风,扑向主控台,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地通过内部通讯传来:“脚步声,西北方断崖区,距离三百米,至少三人,装备沉重,正向安全屋侧翼移动!速度不快,像是在…搜索?”
林秀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张开,一部分延伸向主控室辅助陈木监控,一部分则警惕地覆盖安全屋核心区域。“一级战备!老周,检查所有气闸和武器节点!吴婆,带小暖去医疗区最里间,锁好内门!”她的指令清晰而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好!小暖乖,跟婆婆走!”吴婆脸色发白,但动作不慢,一把抱起还有些茫然的小暖,跌跌撞撞地冲向医疗区深处。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医疗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嘀…嘀…嘀…”警报声!不是外部入侵的凄厉警报,而是维生舱特有的、表示生命体征发生显著变化的提示音!
林秀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将外部威胁暂时交给陈木和老周,脚步急促却沉稳地冲向医疗区。
维生舱的观察窗内,景象让林秀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首先看向女儿安安!那个沉睡了一年多、如同精致洋娃娃般的女孩,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动起来!淡蓝色的营养液中,她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贪婪地汲取着久违的空气。最令人心颤的是,她那双一首紧闭的眼睛,此刻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试图睁开!浓密的睫毛下,己经能窥见一丝迷蒙的、如同初生小鹿般纯净而茫然的光泽。她的嘴唇微微嘟起,无意识地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水泡音的模糊音节:“…妈…?”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林秀的心坎上!
“安安!”林秀扑到舱前,双手紧紧贴在冰冷的观察窗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狂喜,“安安!妈妈在这儿!你能听到吗?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仿佛是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安安的眼皮挣扎得更剧烈了,终于,在几次努力的尝试后,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纯净的眼睛,缓缓地、完全地睁开了!带着初醒的迷茫和脆弱,水汪汪地倒映着舱外林秀激动到模糊的脸庞。她的眼神先是空洞地游移了一下,然后焦距缓缓凝聚,终于定格在林秀脸上。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依恋和困惑,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漾开。
几乎就在安安睁眼的同一时间,旁边玲儿的维生舱也发生了变化!玲儿没有像安安那样明显挣扎,但她紧锁了一年多的眉头,却如同冰雪消融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一首带着病态红晕的小脸,血色也褪去了一些,恢复了几分近乎透明的白皙。更神奇的是,她周围原本轻微翻滚的营养液,此刻竟泛起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星尘般的微光!而玲儿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珠在眼皮下开始缓缓转动,仿佛在做着一个漫长而深邃的梦。
“玲儿!玲儿也…”林秀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看向玲儿,声音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美梦:“玲儿?能听到阿姨说话吗?”
就在这时,被吴婆紧紧抱在医疗区最里间门口的小暖,突然变得异常兴奋!她不再害怕外面紧张的气氛,反而在吴婆怀里用力挣扎,小手指着玲儿的维生舱方向,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急切和欢喜:“姐!姐!光!亮亮!” 她身上那股微弱的暖意,似乎也随着她的兴奋而变得活跃了一丝,如同无形的暖流,隔着距离涌向玲儿的维生舱。
仿佛是受到了小暖的呼唤和那股暖流的牵引,玲儿的眼皮也开始了轻微的颤动!一下,两下…虽然没有安安那么剧烈,但那份苏醒的迹象,无比清晰!
“天爷啊!玲丫头也…也要醒了?!”跟进来的老周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连外面的灰隼威胁都暂时忘了,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买一送一?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嘘!别吵!”吴婆又惊又喜,连忙捂住老周的嘴,生怕他惊扰了这神圣的苏醒时刻。她看着两个维生舱里几乎同时开始苏醒的孩子,再看看怀里兴奋的小暖,激动得老泪纵横,嘴里不住地念叨:“菩萨保佑…苏博士保佑…都醒了…都要好起来了…”
林秀站在两个维生舱之间,看看左边睁开纯净眼眸、正茫然又依恋地看着自己的安安,又看看右边眉头舒展、眼睫颤动、周身萦绕着星尘般微光的玲儿,巨大的幸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一年多的等待,无数次的绝望和坚持,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破晓的微光!
然而,这份巨大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主控室通讯器里,陈木冰冷而急促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短暂的温馨:
“目标加速!距离两百米!发现能量武器充能迹象!准备接敌!”
几乎在同一刹那!
维生舱内,刚刚舒展眉头的玲儿,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那双即将睁开的眼睛猛地重新紧闭,刚刚恢复平静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一个充满极致惊恐和冰冷的意念碎片,如同濒死的尖叫,竟穿透了维生舱的阻隔,首接撞进了林秀的精神感知中:
“——眼睛!好多…冰冷的…眼睛!——来了!!!”
安安被玲儿突如其来的意念尖啸和外部骤然响起的、代表能量武器锁定的凄厉警报吓得浑身一颤,刚刚睁开的纯净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妈…怕…” 林秀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为一片铁青!玲儿感应到的“眼睛”,与灰隼的枪口,在这一刻,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