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经过七天昼夜不停地商讨、研习,裴敬书与黎修终于在大理寺众学士的帮助下,将全部会试试题完成。
乾帝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第七日如期出现在翰林院,大摆筵席,犒劳众人。
“来,诸位,这段日子辛苦了,今晚不醉不归!”
乾帝从主位上站起,高高提起酒杯,声音洪亮。
“诸位都是我大乾的股肱之臣,能得诸位辅佐,是朕之幸!”
“谢皇上!”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原本充满书卷气的翰林院大厅,此刻尽是浓郁的酒香肉香,气氛热烈。
宴会结束后,除了裴敬书与黎修,其余人皆不得离开翰林院。
一方面,是众学士有监督订正与印刷试题之责,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防止试题再次泄露。
至于裴敬书二人,位高权重,且如今距会试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即使是乾帝,也不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裴敬书醉意阑珊地向乾帝告退后,便急匆匆地跑上裴府的马车,俨然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
黎修的表现虽然不算急切,但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翰林院,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厢里,黎修眸光晦涩,神情无喜无怒,唯有一双手攥紧了衣摆,青筋尽显。
尽管皓月高悬,但时辰尚早,而此时的黎府,却是漆黑一片。
“尚书大人,回家吧。”
将黎修送到门口后,车夫轻声开口,但却没有要下车推门的意思。
连车夫都是他们的人么......
黎修抿了抿嘴,此刻的他根本无暇顾忌这些,只是提起在宴会上打包的食盒,迈着沉重地步伐一步一步往大厅走去。
刚踏入主厅,西周的灯光便骤然亮起。
黎修环顾西周,只见自家夫人与两个孩子被缚住手脚,嘴巴上还被塞上了白布。
母子三人神色萎靡地坐在木椅上,望向黎修的眼神带着哀切。
付天洪负手立于主厅中央,背对着大门,沉声开口。
“黎大人,老夫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黎修对伏天洪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大步走到自己夫人的身旁,将后者嘴上的白布取下。
紧接着,黎修将手上的食盒放下,双手攀上黎夫人的脸颊,颤抖着吐出五个字。
“夫人,对不起。”
明明只是简单地一句道歉,却让黎夫人如遭雷击般呆滞在木椅上,两行清泪骤然流下。
后者没有开口,只是用被绑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握住黎修的手掌,目光忍不住瞥向身旁的两个孩子,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黎大人,何须摆出一副生离死别的姿态呢。”
付天洪上前两步,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蔼。
“只要黎尚书将试题交出,遂了老夫的愿,老夫保证,你们一家平安无事。”
“我伏天宗的名声,在江湖上还是值几个钱的。”
黎修依旧没有回应付天洪的话,而是转身开口询问,语气凛冽。
“本官府上的下人呢?”
似乎早就预料到黎修会有此一问,付天洪立马沉声回应。
“老夫也不是嗜杀之人,入黎府第一天,便拜托尊夫人将下人都遣散了。”
“只是为了避人耳目,这几日黎府的事务都由老夫宗门子弟打理,还望黎大人莫怪。”
遣散了吗,也好。
黎修点点头,又转身将两个孩子嘴上的白布取下,声音温和。
“兴儿,玉儿,爹在皇宴上打包了一些好菜,给你们尝尝。”
黎修儿女双全,两个孩子都是十岁出头,年纪差距不大,且都是黎夫人所出。
兄妹俩虽然被捆了几日,心中怕极,但却不想让父亲担心,强行向黎修挤出一个笑容。
“太好了,谢谢父亲。”
“父亲,兴儿是哥哥,先喂给玉儿吃!”
“父亲,哥哥肚子早就打鼓,玉儿听到了!先喂哥哥......”
见黎修真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喂着两个孩子吃饭,付天洪紧紧皱眉,强忍着没有开口打断。
罢了,就再等上一等吧。
这次,老夫确实做得有点过火,有悖江湖道义。
但为了进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将食盒中的菜肴喂完后,黎修捶了捶酸软的膝盖,扶着木椅站起。
“吃饱了,可要上茅房?”
未等两个孩子开口应答,付天洪便上前一步,高声开口。
“来人,送公子小姐去茅房!”
说完,付天洪扭头望着黎修,语带严肃。
“黎尚书,老夫的耐心,极其有限!”
黎修垂眸轻笑,声音低沉地开口。
“说实话,要放在前几届会试,本官说不定就答应你们了。”
“黎尚书,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付天洪顿时将眉头皱起,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难道你要为了所谓的科举公正,弃全家性命于不顾?”
“作为礼部尚书,你应该最清楚,所谓的科举公正,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黎修点点头,自顾自地在大厅内踱步,扫视着厅内奢华的装潢摆设,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屑与嫌弃。
“是啊,你看这一屋的金银珠宝,科举公正与否,本官最清楚了......”
“以往,纪昌博把控着试题,本官无力保证科举公正。为了在朝堂不受排挤,只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但今年,不一样!”
说着,黎修骤然回头,快步走到付天洪面前,脸色狰狞地开口。
“我是礼部尚书,但也是天下芸芸读书人中的一个!”
“今年的试题,有我的一份心血,我与有荣焉!”
“想让我玷污自己的心血,将试题交到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手上,做梦!”
在付天洪惊愕的目光下,黎修猛然张开双臂,视死如归地合上眼睛。
“此次会试的主考乃秦王世子,只要我死了,你们根本无从下手,哈哈哈哈哈......”
“尽管动手,今夜便用我的血,敬天下读书人!”
这便是,进儿口中的文人风骨么......
望着视死如归的黎修,付天洪嘴唇嗡动了两下,终究没有开口。
罢了,进儿寒窗苦读十余载,或许真的能凭借自己的才学金榜题名吧!
付天洪轻叹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去之际,只见一柄银枪刺破屋顶,从夜空而下。
“老匹夫!想害我大乾重臣,先问问小爷的枪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