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柔消失在玄关的阴影里,像一滴水被吸入了无边的黑暗。客厅里死寂一片,只余落地钟冰冷的滴答声和窗外隐隐传来的、暴雨将至的闷雷。空气里残留着她爆发出的浓烈恐惧和冰冷戾气,像无形的荆棘,刺得赵凡皮肤生疼。
刘姨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嘴里碎碎念:“吓死人了!这丫头什么毛病?一个雷吓成这样?怕不是有什么疯病吧?太太说得对,这种人就不该……”
“刘姨!”赵凡猛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厉。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首首刺向刘姨,“去厨房看看小翠怎么样了,收拾干净。” 那眼神中的威压,让刘姨瞬间噤声,讪讪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厨房。
赵凡独自留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轮椅仿佛成了风暴中心的孤岛。窗外,惨白的电光再次撕裂阴沉的天幕,紧接着,比刚才更加沉闷、更加持久的滚雷由远及近,轰隆隆地碾压过天际,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都震碎!雨点终于狂暴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王雅柔……她现在在哪里?在这样足以唤醒最深层恐惧的雷暴中,那个单薄倔强的身影,是蜷缩在福利院冰冷的宿舍角落,还是……赵凡不敢深想。那道因雷声而裂开的、血淋淋的伤口,此刻正暴露在无情的风雨之下。这伤口,是白芳梅用生命刻下的烙印,也是连接他和王雅柔命运最痛楚、最真实的纽带!
机会!一个极其危险却又稍纵即逝的机会!在恐惧压倒理智、在心理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刻,真相的种子才可能穿透最坚硬的冰层!
赵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他猛地驱动轮椅,不顾伤腿的剧痛,以最快的速度滑向自己位于一楼的临时卧室(为了方便复健和监视,蓉霞将他安置在了一楼)。反锁房门,隔绝了外面风雨和隐约的佣人声响。他颤抖着手,从轮椅坐垫下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摸出了一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唯一绕过赵家监控、连接外界的工具。
冰冷的屏幕亮起,蛛网般的裂痕下,微弱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找到了唯一保存的号码——那是他通过小翠的“影子渠道”,辗转获取到的王雅柔的手机号(福利院给即将高考的大孩子配的老年机号码)。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手指在布满裂痕的屏幕上艰难地敲击。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一句首指核心、如同淬毒匕首般锋利的话语,裹挟着窗外狂暴的雷声,狠狠刺向那个风雨飘摇中的灵魂:
【想知道白芳梅为什么在雷雨天跳楼吗?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福利院长大吗?想知道赵家和王家……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穿透雨幕,射向未知的彼岸。发送。
赵凡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发送成功”提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在血液里奔涌。他在赌!赌王雅柔此刻的恐惧和困惑压倒了她的警惕!赌那道被雷声撕裂的伤口,对真相的渴求会暂时战胜冰冷的防备!赌她不会立刻将这个号码拉黑,或者……更糟,报告给福利院或王家!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只有窗外狂暴的雨声和雷声,如同末日的鼓点,敲打着他的神经。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失败了?她根本不屑一顾?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赵凡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手指颤抖着准备发出第二条信息作为补充时——
手机屏幕,猛地亮起!一个极其简短的回复,带着冰冷的问号,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赵凡眼前的黑暗:
【你是谁?】
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恶毒的咒骂。只有这三个冰冷的字和一个问号。但这足以让赵凡濒临崩溃的神经骤然一松!她回应了!她没有立刻切断联系!那冰冷的问号背后,是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无法抑制的探究!
巨大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更加沉重的压力瞬间攫住了赵凡。他稳住颤抖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再次敲击屏幕,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一个和你一样,被他们偷走了人生的人。一个知道所有真相,并且想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人。想知道答案,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只带眼睛和耳朵,别带怀疑。(如果你还想知道你亲生母亲真正的死因)】
他刻意在最后加上了“亲生母亲”和“真正的死因”。这是最致命的诱饵!是足以让任何身处迷雾中的人不顾一切想要抓住的线索!
信息发送。赵凡像虚脱般靠在轮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窗外,一道惨白的电光再次照亮房间,映出他脸上混合着极度疲惫和一丝疯狂决绝的神情。
赌局己开。筹码是真相和复仇。对手是盘踞京城的巨兽。而唯一的盟友,是那只刚刚被撕开伤口、露出獠牙的荆棘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