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第七日,子时刚过,纸扎客老张的铺子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陈十三握着断剑冲过青石板路,看见老张的儿子虎娃他哥 —— 大壮,正举着刻刀,在童男纸人的眼窝处滴父亲的血。
"大壮哥!" 虎娃的呼喊被追魂铃的脆响碾碎。十三看见大壮的眼睛白茫茫一片,腕上缠着雷劫煞犬的红绳,正是阴司用来控魂的邪术。童男纸人突然转头,眼窝中的血珠发出幽光,胸口本该留空的心窍处,竟用朱砂写着 "陈十三"。
"不好!是绝命纸扎!" 九叔的道袍卷着夜风撞开纸扎铺木门,三清铃在掌心震出裂纹,"心窍被封,见铃者死!" 他指向追魂铃,"铃声是阴司的催命符,中术者会自己走向河神庙祭阵!"
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尾走了调,十三看见街坊西邻的灯笼光向河神庙移动,每个人的脚步都像被线牵着,正是大壮手中追魂铃的节奏。老张跪在地上,腕上的血正在被纸人吸收,纸人的手指渐渐长出 flesh,分明是在吞噬活人的生气。
"大壮被阴司附身了!" 十三握紧青铜碎片,母亲的雷纹在碎片边缘流转,"虎娃,看好你爹!九叔,用禹步断铃音!"
九叔踏起天蓬步,铜钱剑劈向追魂铃,却被大壮反手一挥,五枚五帝钱全部崩飞。十三这才看清,大壮背后浮着无面尸虚影,胸口雷文与河神庙劫数碗上的一模一样 —— 正是阴司用他爹的替劫术,炼出的活阵眼。
"十三哥,纸人动了!" 虎娃的尖叫刺破夜空。童男童女纸人同时转头,眼窝中的血珠映着十三的倒影,僵硬的手指向河神庙方向,追魂铃的节奏突然加快,像在催促村民跳河。
"用你的血祭符!" 九叔将雷母玉佩抛向大壮,"青岚师妹的神血能破绝命阵!"
十三咬破掌心,血珠溅在青铜碎片上,碎片突然发出强光,映出纸人胸口的 "陈十三" 渐渐淡去。他想起屠房暗格的替劫符,父亲用牲灵血刻符时,总会留半点心窍,而眼前的纸人,心窍被朱砂封得死死的,分明是要绝了生路。
"阴司这是要借我的血,炼活人纸扎!" 十三挥剑斩向童男纸人,断剑的雷文却被纸人胸口的朱砂弹开,"九叔,心窍封死,普通道术没用!"
更夫的梆子声停了,第一个村民己走到河心,水面冒出的气泡像在等待祭品。十三看见大壮的嘴角扯出诡异的笑,那是阴司借他的嘴在说话:"雷劫宿主,交出封魂石,饶你爹一命。"
"休想!" 十三将青铜碎片按在纸人眉心,神血与凡血在碎片上炸开,"我娘留这碎片,就是为了破你们的绝命阵!"
碎片发出清越的凤鸣,童男童女纸人突然崩解,露出里面塞着的替劫针 —— 正是父亲去年冬至刻的柳仙血针。十三这才明白,阴司用他爹的替劫术反炼邪阵,每根替劫针,都成了绝命纸扎的引子。
"啊!" 大壮突然惨叫,背后的无面尸虚影被雷火点燃,"你竟敢用神凡血祭阵......"
话未说完,追魂铃 "当啷" 落地,铃声却未停止,反而从河神庙方向传来更密集的回响。十三看见河心浮出十九个纸扎人,每个都穿着村民的衣裳,胸口写着不同的劫数名,领头的纸人,穿着父亲的灰布衫。
"糟了!" 九叔的罗盘指向河神庙,"绝命纸扎阵眼在河神神像,他们要拿村民的命,祭天煞劫!"
十三望向大壮,发现他腕上的红绳刻着 "陈老栓",正是父亲的生辰八字。阴司这是要借他的手,用村民的命,逼他在天煞劫前先失凡心。他突然想起母亲残魂的话:"雷劫不是诅咒,是雷神殿的试炼。"
"九叔,你护着村民,我去河神庙破阵。" 十三握紧断剑和青铜碎片,"阴司想让我见血,我偏要让他们看见,神凡共体的血,能救人。"
更漏声在河神庙响起,十三冲进庙门,看见供桌上摆着十九个纸扎人,每个都系着村民的头发,中央最大的纸人,心口贴着父亲的血符。追魂铃的响声在殿内回荡,神像的眼睛泛着血光,正是大壮滴的老张的血。
"天清地灵,雷母现形!" 十三咬破舌尖,血祭青铜碎片,"我以神凡血,破你绝命阵!"
碎片化作十九道雷光,扫过纸扎人,却在触到中央纸人时,发出玻璃碎裂声。十三的瞳孔骤缩,中央纸人的脸,分明是他自己,胸口写着 "天煞?弑父",而神像的手,正指向西北方的阴司裂缝。
"十三!" 九叔的呼喊从庙外传来,"大壮他......"
话未说完,大壮的身影撞开庙门,手里握着染血的刻刀,眼中恢复清明,却在看见中央纸人时崩溃大哭:"十三,我、我看见我爹在阴司裂缝...... 他们说不这么做,就把他的头割下来......"
十三突然明白,阴司用老张的命要挟大壮,就像当年用他的命要挟父亲。他望向中央纸人,发现纸人背后写着父亲的字迹:"十三,别回头,走自己的路。" 那是父亲在屠房暗格刻替劫符时的笔锋。
"大壮哥,松手。" 十三放下断剑,走向大壮,"阴司的债,该我来讨。"
追魂铃的响声突然变调,河神庙的神像发出 "喀拉" 声,石手指向十三眉心。他感觉胎记处一阵剧痛,低头看见掌心的雷劫令碎片正在吸收神血,胎记竟裂开细缝,露出底下的雷电纹路,正是母亲断剑上的雷文。
"用你的血,滴在神像眼窝!" 九叔突然冲进庙,"青岚师妹的残魂在神像里,她能帮你!"
十三依言而为,血珠渗入神像眼窝的瞬间,庙顶的雷光突然汇聚,显露出母亲青岚的虚影。她腕上的银镯终于完整,却在看见中央纸人时落下泪来:"十三,绝命纸扎的真相,是阴司怕你......"
话未说完,阴司裂缝传来巨响,十七只雷劫煞犬涌进庙门,眉心红点连成 "绝命" 二字。十三握紧青铜碎片,神凡血在体内沸腾,竟将追魂铃的响声,变成了母亲当年哄他的摇篮曲。
"九叔,带大壮走。" 十三转身,断剑与杀猪刀在腰间共鸣,"我要让阴司知道,神凡共体的雷子,既能滴血救人,也能挥剑斩煞。"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清晰的十八响,对应十八道劫数。十三看见大壮被九叔拖出庙门时,中央纸人的 "天煞?弑父" 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 "神凡?共生" 的雷文。
河神庙的神像突然倒塌,露出底下的青铜祭坛,十九道雷纹围绕中央,正是他收集的雷劫令位置。十三将青铜碎片按进祭坛,听见父亲的声音从阴司裂缝传来:"孩子,别用禁术血祭,你娘当年......"
话未说完,裂缝中伸出鳞甲手臂,正是父亲妖化的模样。十三的胎记裂缝突然扩大,雷电纹路照亮整个神庙,他看见祭坛深处,埋着母亲的雷母玉佩和父亲的替劫针,每一件,都是父母用命留的护心符。
"爹,我来了。" 十三低语,神凡血顺着祭坛纹路流淌,"这次,换我护你们。"
追魂铃的响声彻底消失,河心的村民陆续清醒,唯有河神庙的水纹,还倒映着十三眉心的雷电纹路。九叔扶着大壮站在庙门口,看见少年的背影与青岚的虚影重叠,断剑与杀猪刀在雷光中,渐渐合成一把刻着 "神凡" 二字的雷纹刃。
"九叔," 大壮颤抖着指向祭坛,"那、那纸人的心窍......"
"心窍没封。" 九叔望着祭坛上的 "神凡共生" 雷文,"十三用自己的血,给每个纸人留了半点心窍,就像他爹当年给牲灵留的生路。"
庙外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诉说某个关于凡心与神血的故事。十三摸了摸眉心的裂缝,那里不再疼痛,反而透着母亲的温柔与父亲的坚韧。他知道,血祭的禁忌 —— 三年内不见首系亲属,像道残酷的劫数,却也是阴司怕他动摇的证明。
"走吧,大壮哥。" 十三转身,断剑上的雷文与他掌心的雷劫令碎片共鸣,"去看看你爹,阴司的绝命纸扎,破了。"
大壮哭着点头,却在看见十三眉心的雷电纹路时愣住:"十三哥,你的胎记......"
"是我娘的雷,我爹的血。" 十三微笑,笑容比雷光更暖,"以后啊,阴司的追魂铃,再也吓不住咱们了。"
更漏声渐远,河神庙的晨光中,十九个纸扎人渐渐消失,唯有中央的 "神凡共生" 雷文,永远刻在了祭坛上。十三知道,这次血祭只是开始,七日后的天煞劫,才是真正的考验。但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告诉他,父母的爱,早己在劫数中为他凿出了光。
老槐树的影子在庙前摇晃,像在为他送行。十三深吸口气,迈出庙门,断剑与杀猪刀在腰间轻响,像父母在耳边低语,陪着他,走向七日后的天煞劫,走向那个让神凡共体的雷光,彻底照亮劫数之路的,雷劫初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