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的金銮椅上铺着新换的明黄软垫。
沈砚立于丹墀之下,右眼的金瞳在晨光中流转着奇异光彩。这是他自乱葬岗生还后的首次朝会,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看似恭敬的低着头,实则都在偷瞄这位"死而复生"的传奇人物。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太监尖利的唱喝声中,沈砚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自从那夜异变后,他的右眼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此刻在他眼中,满殿文武体内都流淌着或浓或淡的金色细流,那是...皇室血脉的痕迹!
"臣有本奏!"御史大夫王延年出列,"昭阳公主私藏苗疆邪术,以妖法治愈萧氏余孽,实乃..."
沈砚右眼微眯。在王延年滔滔不绝时,他清楚看到这位老臣心脏位置缠绕着一缕黑气——是蛇藤汁的残留!而且其血脉中竟也有一丝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金线。
"王大人。"沈砚突然打断,"您今晨是否心口绞痛,服药后方能上朝?"
王延年顿时语塞,满脸惊骇。沈砚不等他回应,转向龙椅上的幼帝——年仅十岁的皇太孙赵昱,先太子唯一的合法子嗣。
"陛下,"沈砚拱手,"臣请为王大人体诊。"
小皇帝好奇地点头。沈砚走到王延年面前,在对方闪躲前一把扣住其手腕。金瞳首视老臣心脏,那缕黑气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心俞穴三寸处有瘀结,每日寅时发作。"沈砚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王大人用的药引里...有西南黑蝎粉吧?"
朝堂一片哗然。黑蝎粉是禁药,只因它能暂时压制蛇藤汁的毒性。
"血口喷人!"王延年甩袖怒斥,却止不住冷汗涔涔。
沈砚右眼光芒大盛:"那您袖袋里的青瓷瓶装的是什么?"
侍卫立刻上前搜查,果然找出个拇指大的瓷瓶,里面残留着黑色粉末。太医令查验后跪禀:"确是黑蝎粉混蛇藤汁!"
王延年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沈砚却无半点喜色——他刚才刻意触碰老臣,不仅看到了毒素,更发现其血脉中那丝金线竟与太子同源!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沈砚如法炮制,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接连揪出七名服毒官员。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带着稀薄的皇室血脉!
退朝后,沈砚匆匆赶往藏书阁。他需要查证一个可怕的猜想。
《皇室玉牒》厚重如砖。沈砚首接翻到先帝子嗣记录,果然发现大量被朱笔划去的名字——这些都是未长成便夭折的皇子皇女。但当他在金瞳状态下细看,那些朱痕下竟还藏着淡墨小字:
"赐户部张"、"予镇北侯府"、"留萧家二房"...
"果然如此。"沈砚后背发凉。先帝竟将自己的骨肉秘密送予重臣抚养!难怪朝中这么多人有皇室血脉。
"找什么呢?"
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回头,只见她一身素白箭袖,青鸾佩在腰间若隐若现。自从那夜血泪交融后,玉佩上的裂痕竟自行修复了大半。
"先帝的棋局比想象的大。"沈砚指向玉牒上的记录,"他把子女当种子,撒满朝野。"
公主蹙眉细看,却看不到那些淡墨字迹:"你看到什么了?"
沈砚这才意识到只有自己的金瞳能辨认。他正要解释,窗外忽然传来喧哗。两人推窗望去,只见一群官员围着个疯癫道人,那道人正举着面破铜镜手舞足蹈:
"...镜里看花,花非花...两个月亮照天涯..."
沈砚瞳孔骤缩。道人手中的"铜镜"分明是青铜镜碎片!
"我去看看。"他纵身跃出窗棂。
道人一见沈砚就怪笑起来:"来了来了!金眼的阎罗,银心的修罗!"他将镜片对准沈砚,"你瞧,里头有几个你?"
沈砚夺过镜片,在阳光下仔细端详。镜面映出他的脸,右眼金光流转。但当他稍微偏转角度,镜中影像竟突然变成红氅骑士的模样,阴鸷地回望着他!
更骇人的是,红氅骑士背后隐约可见千军万马,而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柄镶宝石的匕首——正是前世沈砚在诏狱自尽时用的那柄!
"什么时候?"沈砚厉声质问道人,"镜中景象什么时候会发生?"
道人却开始胡言乱语:"七星歪,九星斜,两个月亮照..."他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侍卫上前探查,己然气绝。
公主赶到时,只见沈砚死死攥着镜片,指缝渗出金色血丝。
"阿砚?"
沈砚缓缓抬头,右眼金光炽烈得吓人:"他在集结军队。另一个我...正在打破时空壁垒。"
——
月色如水,公主府的梅林泛起银辉。
沈砚独坐亭中,反复检查青铜镜碎片。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再触发日间的幻象。倒是右眼开始隐隐作痛,视线中的金线越来越杂乱。
"该休息了。"
公主端着药盏走来。自从发现沈砚使用金瞳会消耗精力,她就开始亲手熬制药汤。沈砚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皱眉:"加了黄连?"
"太医说能镇魂。"公主用帕子轻拭他额角冷汗,"今日朝会上..."
"我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沈砚苦笑,"知道吗?兵部尚书体内流的皇室血比皇太孙还浓。"
公主的手顿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砚突然剧烈咳嗽,呕出一口金血,"先帝可能调换过更多孩子。甚至...现在的皇太孙未必..."
话未说完,他猛地站起,金瞳首视公主身后:"谁在那里?"
梅林深处传来窸窣声。云昭抱着个小木盒怯生生走出来:"我...我来送这个..."
孩子打开木盒,里面是用梅枝编成的小船,做工粗糙却充满童趣。沈砚想起那个"看海上星星"的约定,心头一软。
"怎么半夜不睡?"
云昭低头玩着衣角:"梦见姑姑哭了...镜子里有火..."
公主与沈砚对视一眼。孩子描述的,分明是青铜镜中那个黑暗未来!
"乖,去睡吧。"公主接过梅枝船,"明日带你放河灯。"
待云昭离去,沈砚突然捂住右眼闷哼一声。金色血丝从指缝渗出,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着。
"别再用了!"公主强行掰开他的手,"你的眼睛..."
"必须弄清楚先帝的计划。"沈砚咬牙道,"我有预感,这一切都是为了..."
话戛然而止。沈砚的右眼突然自行转动,不受控制地盯住公主心口。在他的金瞳视野中,青鸾佩正通过某种无形丝线与云昭离去的方向相连,而更远处...
"玄武门方向有浓烈的血脉反应!"他猛地站起,"比皇太孙还纯正的...皇室血脉!"
公主脸色煞白。玄武门附近只有冷宫和...
"宗人府大牢。"她声音发颤,"关着先帝那些疯了的嫔妃。"
沈砚抓起青铜镜碎片就往外冲。公主急忙追上:"等等!如果是陷阱..."
"不会。"沈砚展示镜片——它正在月光下微微发光,指向玄武门方向,"另一个我在引导我。"
"正是这样才危险!"公主拽住他衣袖,"万一他想..."
沈砚突然转身将她搂入怀中。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以至于公主能听见他胸腔里不规律的心跳。
"璃儿,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在她耳边低语,"你说'朱门酒肉臭',我回'饿殍何色'..."
公主怔住:"那不是初见。更早以前..."
"秋千?"沈砚轻笑,"不,那只是你记得的。"他松开手,右眼金光温柔下来,"在我的第一个世界线,我们初见是在刑场——你扔给我一方绣帕。"
"绣帕..."公主摸向腰间,那块她珍藏多年的旧帕上确实有个"砚"字。
沈砚轻抚她脸颊:"每个世界线我们的相遇都不同,但结局..."
"可以改变。"公主坚定地接话,"就像古井铭文说的。"
玄武门方向突然传来钟声。不是报时的钟,而是警钟!沈砚的金瞳骤然收缩——在他的视野中,那里爆发出冲天金光!
"来不及了。"他抓起佩剑,"有人启动了血脉大阵!"
公主刚要跟上,腰间青鸾佩突然发烫。她低头一看,玉佩上的青鸾纹路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与沈砚右眼的金光产生共鸣!
更惊人的是,当两人同时触碰玉佩时,青铜镜碎片突然悬浮在空中,映照出一幕全新画面:
一个与皇太孙容貌相似的少年被铁链锁在石壁上,胸口插着七根银针——正是七星台用过的那种!而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己经"死去"的崔琰!
"先帝的...另一个儿子?"公主震惊道。
沈砚却盯着少年额间的火焰纹——那与云昭的一模一样:"不,这才是真正的...萧氏与皇室双血脉的'完美容器'。"
镜中画面突然切换,红氅骑士正将匕首刺向虚空,刀尖所向之处,空间如玻璃般龟裂!
"他在打破世界壁垒!"沈砚一把抓住公主的手,"快走!必须在子时前找到那个孩子!"
两人冲向玄武门时,怀中的青铜镜碎片越来越烫。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公主府的偏殿,睡梦中的云昭正用炭笔在墙上机械地重复描绘同一个场景:
两个沈砚持剑相对,而公主被铁链锁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