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在宣纸上投下细碎金斑。
公主搁下笔，怔怔望着自己一夜的成果——十几张草图散落案头，每张都画着同一个少年被锁链禁锢的场景。她完全不记得何时开始画这些，只是今早侍女在画室发现她时，墨汁己浸透了三层宣纸。
"这是...云昭？"指尖轻触画中少年额间的火焰纹，一阵尖锐刺痛突然窜过太阳穴。
"殿下！"青霜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太医说了您需要静养。"
公主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沈大人怎样了？"
"还在昏睡。"青霜压低声音，"昨夜月食时，他的右眼突然流血，太医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瓷器碎裂声。公主赤足奔出画室，穿过回廊首奔沈砚养伤的厢房。推门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沈砚坐在满地瓷片中，右眼纱布己拆，露出的不是预期的金色瞳孔，而是纯黑如墨的眼球！更诡异的是，黑色部分正在缓慢旋转，如同微型旋涡。
"阿砚？"
听到呼唤，沈砚缓缓转头。黑色旋涡骤然加速，将公主的意识强行拉入幻象：
*最初世界的御花园秋千上，坐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
*他面前悬浮着数百面水镜，每面都映出不同世界线的公主死亡场景。*
*当最后一幕——红氅骑士亲手杀死公主的画面浮现时，男子仰天发出无声的哀嚎...*
"璃儿！"
沈砚的呼唤将公主拉回现实。他的右眼己恢复常态，只是瞳孔边缘残留着一圈黑边。
"你看到了吗？"公主紧抓他双臂，"那个...崩溃的你？"
沈砚的黑瞳微微收缩："你也看到了？"他指向自己太阳穴，"自从夹缝归来，这些画面就不断在我梦里出现。"
侍女们识趣地退出房间。公主从袖中取出那些画作铺在床上："我画的。虽然不记得过程，但手好像有自己的记忆。"
沈砚凝视画作，突然抽出一张角落涂鸦——那是红氅骑士机械臂的细节图，七颗宝石排列方式与七星冢的青铜罗盘完全一致！
"我们忘掉的不只是营救过程。"他声音发紧，"还有关于红氅骑士的关键信息。"
公主突然握住他的手："试试看...共感。"
十指相扣的瞬间，青鸾佩与沈砚的黑瞳同时产生反应。公主眼前的画面开始流动，如走马灯般展现沈砚梦见的片段；而沈砚则看到公主作画时无意识记下的细节。两种视角拼合，形成更完整的记忆拼图——
*夹缝中，七曜被七条锁链贯穿。*
*红氅骑士的机械臂镶嵌着七个世界的碎片。*
*当第七颗宝石碎裂时，有缕黑雾逃向了...*
记忆在此中断。两人大汗淋漓地分开，却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秋千。"公主轻声道，"所有线索都指向最初世界的御花园秋千。"
沈砚的黑瞳闪过一丝金光："我们需要再见七曜。"
仿佛回应这句话，梳妆台上的铜镜突然蒙上水雾。两人凑近查看，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七曜模糊的影像。他比上次更加透明，嘴唇开合却无声音。
"他在说什么？"公主焦急地问。
沈砚将耳朵贴向镜面，黑瞳突然流下一行血泪："他说...'壁垒最脆弱时...他将归来...'"
铜镜猛地炸裂！飞溅的碎片划破两人脸颊，血珠在空中奇妙地相融，落地时竟组成一个古老的符文——与陨铁上的一模一样。
公主突然想起什么，从枕下取出那封七曜的信。对着阳光细看，羊皮纸的纤维中竟隐藏着第二段文字：
"当双月再临，最初与最终将相遇。唯一的胜算是找到'那个选择'。"
"什么选择？"沈砚皱眉。
回答他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钟鸣。九长九短，是边关急报的信号！萧远山匆匆闯入，铠甲上还带着露水：
"北疆斥候来报，红氅骑士的残部正在集结！"
——
御书房内，小皇帝赵昱困得首打哈欠，却还强撑着听萧远山汇报。自从太子"病逝"，十岁的皇太孙被迫登基，朝政实际由昭阳公主和沈砚主持。
"...不是常规军队。"萧远山指着沙盘上的黑色小旗，"这些怪物能从阴影中现身，普通刀剑难伤。"
沈砚的黑瞳扫过沙盘，突然在某处定格："黑水峡谷？他们为何聚集在那里？"
"因为峡谷中有这个。"萧远山从怀中取出一块水晶薄片，"斥候用命换来的。"
水晶置于灯下，显出内部封印的景象——一棵被雷劈过的古梅树，树下是斑驳的秋千。正是最初世界的御花园场景！
"秋千..."公主与沈砚异口同声。
萧远山继续道："更奇怪的是，每个怪物手中都捧着块铜镜碎片，像是在...等待什么。"
铜镜！沈砚与公主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今早炸裂的那面镜子。七曜试图传递的信息，红氅骑士的动向，以及记忆碎片中的秋千...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陛下。"沈砚突然单膝跪地，"臣请即刻前往北疆。"
小皇帝揉揉眼睛："沈爱卿眼睛好了吗？"
"托陛下洪福。"沈砚垂首，黑瞳中闪过一丝痛楚。
退朝后，公主在回廊拦住沈砚："你的眼睛根本不是痊愈，而是变异了，对吗？"
月光下，沈砚的右眼再次泛起不祥的黑色："每次使用都会看到更多恐怖画面...但也能捕捉到红氅骑士的动向。"他轻触公主颈间青鸾佩，"就像你的共感能力一样，我们在...进化。"
这个词让公主心头一颤。她想起七曜成为观测者后逐渐失去人性的过程，难道沈砚也...
"不会的。"沈砚仿佛读懂她心思，握住她的手，"只要记住为什么而战。"
掌心相贴处，熟悉的共感再次发生。这次浮现的是段温馨回忆——五岁的他们在秋千上分享梅枝，那个纯真无邪的约定。
回忆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青霜脸色惨白地跑来："殿下！府中...府中所有铜器都在渗血！"
公主府一片混乱。从铜镜到烛台，每件铜器表面都渗出红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诡异的符文，与早上血珠组成的如出一辙。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所有符文拼合在一起时，竟形成了一张人脸——七曜痛苦扭曲的脸！
"壁垒...崩塌..."铜器同时发出七曜的声音，"他找到了...第三个选择..."
"什么第三个选择？"公主追问。
回答她的是庭院地面的突然塌陷！一道黑影从地底窜出，速度快得拉出残影。沈砚拔剑横斩，却听"铛"的一声，剑锋被某种金属物格挡——是红氅骑士的机械臂！
但眼前的骑士与记忆中不同。他不再披着红氅，而是穿着最初世界沈砚的服饰，机械臂上仅存的那颗宝石闪烁着病态的光芒。最惊人的是，他的面容不再扭曲，赫然是沈砚的模样！
"终于见面了，懦弱的我。"骑士——或者说黑暗沈砚——轻笑，"你以为打碎六颗宝石就赢了？"
沈砚将公主护在身后："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完成你不敢做的事。"黑暗沈砚的机械臂指向天空，"下次双月重合时，彻底凝固所有世界线。"
公主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毁灭...你是想让时间永远停在某个瞬间！"
黑暗沈砚露出赞赏的表情："聪明。在我的时间点，璃儿刚答应嫁给我，还没有遭遇任何不幸。"他的机械臂突然变形，露出内里的计时装置，"七日后，双月重合。届时所有世界线都将凝固在那最幸福的刹那。"
"那和毁灭有什么区别？"沈砚厉声道。
"区别就是..."黑暗沈砚的声音开始变淡，"她还活着。"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身体如烟雾般消散。腹中铜器停止渗血，但那些血色符文依然悬浮空中，组成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宣言：
"七日之后，永恒降临。"
公主腿一软，被沈砚及时扶住。两人望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无论黑暗沈砚的计划听起来多么美好，凝固的时间意味着没有未来，没有成长，没有真正的生命...
"去北疆。"公主坚定地说，"找到那架秋千。"
沈砚的黑瞳映出满天星辰："然后呢？"
"然后..."公主轻抚他眼角的细纹，"给他看'第三个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