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内,景象与关外戈壁截然不同。虽然风沙依旧,但街道宽阔了不少,两旁土坯房与砖石建筑混杂,客栈、酒肆、货栈林立,各色人等摩肩接踵,胡语汉话交织,充满了粗犷而旺盛的活力。这里,是东西方文明与贸易的交汇点,也是情报与阴谋滋生的温床。
驼队入住了一家名为“沙洲驿”的中等客栈。安顿好驼马货物,沈砚不顾疲惫,立刻对公主道:“璃管事,关内盘查虽过,但我们的画像和特征恐怕早己传遍。客栈人多眼杂,非久留之地。当务之急,需尽快找到‘鬼市’,置换身份路引,并打探西域近况和…追兵消息。”
“鬼市?”公主蹙眉。
“玉门关的暗面。”沈砚解释,“真正的消息和门路,在光天化日之下是买不到的。‘鬼市’子时开,鸡鸣散,地点…在城西‘废窑区’。那里鱼龙混杂,也是‘鬼手匠人’的聚集地。我们需要…更‘深’的身份。”
他行事之缜密,思虑之长远,让公主再次叹服。他不仅想摆脱追捕,更要为深入西域做好万全准备。
子夜时分,玉门关陷入沉睡,唯有城西废窑区如同苏醒的鬼蜮。断壁残垣间,影影绰绰,只有零星几盏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幽光,映照着各式各样藏头露尾的身影。低语声、讨价还价声、物品交割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
沈砚与公主裹着深色斗篷,兜帽遮面,如同两道影子融入黑暗。沈砚对这里似乎有种本能的熟悉感,轻车熟路地避开几处明显是“看场子”的暗哨,带着公主穿梭在迷宫般的废墟中,最终停在一个挂着半截破陶罐的窑洞前。
窑洞内,仅点着一盏如豆油灯。一个脸上布满刀疤、独眼精光西射的干瘦老者坐在阴影里,面前摊着些零碎工具和皮料。正是玉门关鬼市最有名的“鬼手”——“刀疤刘”。
“两位,要什么?”刀疤刘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审视。
“两张路引,两个身份。西域行商,最好是…柔然那边的。”沈砚开门见山,将一锭足色的马蹄金轻轻放在桌上。柔然地处西域以北,与中原关系微妙,其商人的身份相对更“安全”,盘查也宽松些。
刀疤刘独眼扫过金子,又仔细打量了沈砚和公主(尤其是沈砚的断臂),嘿嘿一笑:“柔然商?路子有。不过…最近风声紧,关内关外都在查断臂之人。这活儿…风险大,价钱嘛…” 他伸出三根手指。
沈砚没有还价,又加了一锭金子:“要快,要好,经得起柔然王庭的勘合。” 他不仅要求身份,更要求能应对更高层级的查验!
刀疤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收起金子:“行家!三天后来取!”
身份有了着落,沈砚并未离开。他走到鬼市另一处相对热闹的角落,这里聚集着贩卖各种小道消息的“包打听”。沈砚花了些散碎银子,很快打听到几条关键信息:
1. 云州方向确有京城来的“大人物”悬赏捉拿一男一女,特征与两人高度吻合,赏金高得吓人,己吸引不少亡命之徒西来。
2. 西域近来不太平。靠近玉门关的几个小绿洲部落,近月来屡遭不明身份的“沙匪”洗劫,手段残忍,不留活口,疑似与一股新崛起的势力有关。
3. 三日前,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柔然商队入关,行踪低调,但护卫精悍,似乎携带了重要货物,入住城东“悦来”大客栈。
沈砚默默记下,心中飞速盘算。追兵的压力迫在眉睫,西域的乱象也非吉兆。那支神秘的柔然商队…或许是个变数?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鬼市时,一个缩在墙角、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突然冲了过来,将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塞进沈砚手里,转身就跑,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沈砚警觉地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悦来天字丙号房,故人相候,事关生死。——旧识”
没有署名,字迹陌生。是陷阱?还是…转机?
公主凑近一看,眉头紧锁:“悦来客栈?就是那支柔然商队落脚的地方!‘故人’?会是谁?”
沈砚捏着纸团,眼神在昏暗中明灭不定。他迅速分析:知道他们入关并落脚沙洲驿的人极少;能准确将纸条送到鬼市他手中,说明对方能量不小且一首在监视他们;选择柔然商队的地盘见面,要么是商队的人,要么是想利用商队做掩护…风险极大!
“去不去?”公主看向沈砚,将决定权交给他。
沈砚沉吟片刻,断然道:“去!但…不能这样去。”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敌是友,总要探个明白。但…需布个后手。”
他附在公主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公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