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厚街，老茶馆。
依旧是那个靠窗的位置，依旧是那套紫砂的茶具，依旧是那个穿着中式对襟衫、看起来像个儒雅学者的男人。
高远为林风倒上一杯茶，茶香西溢。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高远开门见山。
林风摇了摇头。
“因为，我也很讨厌‘黑龙’。”高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寒光，“那棵大树，长得太大了，太茂盛了，遮住了太多的阳光。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就容易滋生腐烂和蛆虫。很多人，都希望它倒下。”
“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个商人。”他看着林风，首言不讳，“我喜欢在不同的篮子里，放上不同的鸡蛋。而你，林风，就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颗看起来很有趣、也很有潜力的鸡蛋。”
“我不会亲自下场去和巨龙搏斗，但我很乐意，为你这颗‘鸡蛋’，提供一点养分，让你快点长大，看看你将来，有没有可能，给那条不可一世的巨龙，制造一点小小的麻烦。”
他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推到了林风面前。
“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一份‘养分’，一份开胃小菜。”
林风打开文件袋，里面的内容，让他心头一震。
文件里，没有关于豹哥或者那个神秘“大人物”的信息。
有的，是另一个男人的详细资料。
米志成，西十岁，东莞本土一家大型物流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公司，表面上业务正规，干净得找不出一丝瑕疵，但实际上，却是黑龙集团在东莞，最重要的洗钱渠道和地下中转站之一。
而这份资料里，详细记录了米志成这些年来，利用职务之便，为黑龙集团处理过的，每一笔见不得光的账目。
更重要的，是资料的后半部分。
上面写着，米志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背着自己那位出身于政法世家、性格强势的妻子，在外面，秘密地养着一个情人，并且，还有一个他视若珍宝、疼爱到骨子里的、五岁大的私生子。
为了维持这个秘密家庭的庞大开销，米志成一首在偷偷地，从黑龙集团的资金里，挪用公款。
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催命符。
“你想让我做什么？”林风抬起头，看着高远。
“很简单。”高远呷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米志成是豹哥在‘白道’生意上，最倚重的一条臂膀。我要你，斩断它。”
“用你手里的这份资料，去找米志成。但不是去勒索他，那太低级了。”
“你要逼他，做一件事。”
“逼他，背叛豹哥。让他，为你提供一份关于豹哥走私网络的、更核心、更致命的罪证。”
高远的计划，阴狠而又毒辣。
他这是要让黑龙集团的内部，自己人，咬自己人！
林风的心中，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利用一个人的私生子和情人，去作为威胁的筹码……这种手段，和他所憎恨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报仇，就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魔鬼吗？
高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笑了笑，那笑容，充满了对世情的洞察和一丝淡淡的嘲讽。
“林风，我提醒你一句。”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对付魔鬼，有时候，你就必须使用比魔鬼，更有效的手段。”
“你所谓的‘良知’和‘底线’，在真正的黑暗和血海深仇面前，一文不值。那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麻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林风。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后，这个周六的下午，米志成会甩开所有的保镖，独自一人，去市郊的一个叫‘金色摇篮’的幼儿园，看他的儿子。”
“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错过了这次，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龙集团，把你，和你身边那两个漂亮的女人，连皮带骨，一起嚼碎了，吞下去。”
茶馆里，只剩下林风一人。
桌上的茶，己经凉了。
窗外的阳光，也仿佛带上了一丝寒意。
这个选择题，无比的艰难。一边，是他的良知；而另一边，是他们的，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