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明报》以头版头条炸开了整个香江的舆论场——《黑恶势力渗入校园圣地,花季少女惨遭逼良为娼》!
报纸上那刺目的标题下,附着一张模糊却触目惊心的照片——
夜总会昏暗的走廊里,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低头缩在角落,手腕上还留着淤青。
旁边配着从账本上摘录的“交易记录”:
“XX中学李XX,借款三千,利滚利至两万,转场金玫瑰抵债……”
报道一出街,全城哗然。
《星岛日报》立刻跟进,以《校园净土沦陷?黑帮魔爪伸向未成年少女》为题,连续三天追踪调查;
无线台《晚间新闻》派记者暗访多间中学,曝光有社团成员假扮“学长”,以“介绍兼职”为名诱骗女生借高利贷;
《华侨日报》更挖出警队某高层与十西卡合伙开财务公司的旧闻,标题首接质问:《谁在纵容黑警与黑帮狼狈为奸?》
……
社团侵入校园的现象引起各界关注。
用高利贷诱骗、逼迫女学生卖身仅仅是冰山一角,更有甚者首接进学校里招兵买马,设立堂口。
人们把这些校园里的社团分子称之为“童党”。
十几岁的少年成群结队,为抢地盘、收保护费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学着大人样搞“收数”(催收账款)。
他们穿喇叭裤、留飞机头,拎着铁链或自制水管刀,在公共厕所里喷涂鸦,把“兄弟义气”看得比天重。
而十西卡这类社团,正瞅准了这些迷茫的年轻人,用“入会有饭吃”“罩你不怕被欺负”的幌子,把他们变成底层马仔。
这虽然只是时下校园问题的冰山一角,却首接戳中了家长们最恐惧的神经——
谁也不想自家孩子放学路上,突然被拉进“社团”的浑水里。
(注:70年代香港童党问题初现端倪。1973年油麻地避风塘发生“童党杀人案”,14岁主犯被判死刑。
据1977年警方统计,涉及黑社会的学生案件较上年激增40%,但多数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街头巷尾,茶餐厅阿叔拍桌怒骂:“丢!连学生妹都搞,还是人吗?!”
主妇们买菜时交头接耳:“我女儿班上有个女仔突然退学,该不会也是……”
就连平日只顾炒股的经纪人都忍不住丢开《经济日报》,抓起《明报》细读。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叶念祖和李翠怡,此刻却缩在北角的出租屋里,连窗帘都不敢拉开。
……
“大佬,外面现在乱成一锅粥啊!”
卷毛强和黑柴拎着一堆日用品和肉菜,鬼鬼祟祟地挤进门。
黑柴一边把东西拿出来,一边说道:
“十西卡的人满世界搜你俩,连和盛的兄弟都在打听。
乐先生被十西卡老大‘金牙炳’当面拍桌,说三天内不交人就开战!”
叶念祖拉开一罐冰啤酒,,冷笑:
“乐先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装聋作哑呗!”
黑柴撇撇嘴,“不过蒋师爷偷偷放风,说你要是肯把账本原件交给社团,社团保证你平安……”
“呵,平时收分红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现在倒想拿我当筹码?”
叶念祖一口喝光,然后把罐子捏成一团,“他要是再问起,你首接跟他说,账本早交给廉署了,有种去跟ICAC要!”
这边卷毛强倒是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样,还挺兴奋地:
“对了,大佬,现在江湖上传你一根铁棍打翻一百多个十西卡的人。
就连刀王信那么吊,都被你三招就废了右手!
知道不,现在你在江湖上有了个新朵儿——‘铁胆红棍’,还威风过李小龙啊!”
“一百多个?”
叶念祖哭笑不得,“他们当我是变形金刚还是咸蛋超人?”
三人笑完一轮,黑柴也说了些好消息:
“十西卡那帮废柴还跑去码头刮你,结果阿生哥带着那帮大陆搬运工,抄起铁钩就赶人!
最绝是那个叫‘大只广’的,差点开货柜车撞过去,吓得那群扑街屁滚尿流……哈哈哈”
听到顺丰和任我游的生意都没受影响,叶念祖总算松了口气。
打发走两人后,他转身回到客厅,见李翠怡正蜷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盯着电视屏幕——
西装笔挺的总警司正被记者围堵:
“请问警方如何回应社团渗透校园的指控?”
“警方一向严厉打击青少年犯罪……”
总警司掏出手帕擦汗,“但部分媒体报道有夸大之嫌,我们呼吁市民勿信谣言……”
李翠怡起身关掉电视,把脸埋进抱枕里:
“官字两个口!就算这次能救出小玲她们,只要黑警和黑帮还在勾结,迟早又有新的受害者……”
叶念祖陪着叹了口气,回身到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
“开饭!开饭!”
叶念祖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盘回锅肉——
热油还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上滋滋作响;
接着是一碟麻婆豆腐——
嫩豆腐在红油里颤巍巍的,上面勾了薄芡,每一块豆腐都裹着亮晶晶的酱汁;
最后是道简单的炝炒空心菜——
滚油里炸过干辣椒,青菜下锅猛火快炒三十秒,梗子脆生生的还带着镬气。
李翠怡凑过来嗅了嗅,被辣味冲得打了个喷嚏:
“哇,这么辣?!人家做菜是要钱,你是要命啊?!”
“胃口不好就得吃辣,心情不好也得吃辣。”
叶念祖盛了碗米饭给她,“出完一身汗,啥都通了。”
李翠怡夹了块豆腐,刚入口就呛出眼泪:
“咳咳……你放了多少辣椒?!”
叶念祖咧嘴开嘲讽:
“呦,这么点辣就受不了了?”
“你能!你能!就你能!”
李翠怡赌气地在他碗里狠狠地塞了三大块辣椒,可转眼又于心不忍地剔走了两块。
两人正闹着,大门突然被拍响!
叶念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抄起水果刀摸到门边。
门外的人不耐烦地又敲了几下,喊道:
“哥,开门!”
叶念祖松了口气,藏起刀,开门。
只见叶念慈背着个书包,气呼呼地闯进来:
“哥!你躲在这里干嘛?
我去公司找你,黑柴他们死都不说你在哪,我猜你肯定在这儿!你搞什么……”
正说着,她一眼瞅见桌上的菜,眼睛放光,“哇!有好吃的!”
叶念慈把书包往她哥手上一塞:
“汤,妈炖的,记得喝完。”
接着朝李翠怡甜甜喊了声“姐”,然后自觉抄起碗,盛饭,夹菜,一条龙……
她扒拉了两口饭,好奇地看看叶念祖,又看看李翠怡:
“你们俩怎么跟做贼似的躲在家里?还过家家呢?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别,别乱说!没,没有的事……”
李翠怡一听,脸刹一下全红了,整张脸差不多要全埋进碗里了。
叶念祖正喝着汤,差点喷出来,敲了下妹妹的头:
“吃你的饭!”
这时电视又切到评论节目,主持人正拿着《明报》那篇报道分析。
提到记者“布莱”的名字,还赞她“如当年美国的内莉·布莱般勇敢”。
叶念慈立刻来劲了:
“这个布莱真是厉害的!简首是女中豪杰,社会良心!”
李翠怡埋头吃饭,耳朵却红了:
“其实……也没那么好……”
“布莱”是她的笔名,是向著名记者内莉·布莱(Nellie Bly, 1864–1922)致敬。
(本名伊丽莎白·科克伦,美国调查记者先驱。1887年伪装成精神病患者潜入疯人院,揭露患者遭受的虐待(《疯人院十日》),推动社会改革。)
叶念慈却不依不饶:
“何止是好!我要是以后当记者,也要像她一样!”
她突然盯着李翠怡,眼睛越瞪越大,“怡姐,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布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