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酒吧的空气仿佛凝固着林渡的郁闷和尹思源的无奈。威士忌瓶子又空了一个，桌上散落着冰桶和酒杯。酒吧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他们这个低气压的卡座之外。
“妈的，何世纪这小子……”尹思源揉着被林渡踹疼的小腿，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接姜齐？他倒是会挑时候。” 姜齐这个名字带来的短暂冰封效应似乎过去了，但林渡周身的低气压更沉了。
林渡没接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晃荡，映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烦躁。他盯着酒杯，仿佛能从那里面看出解决许眠问题的答案。
“喂，”尹思源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促狭，“光喝闷酒有啥意思？敢不敢玩点刺激的？”
林渡终于撩起眼皮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尹思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咱俩打个赌。现在，立刻，打电话给她们。看谁家的会来接人。” 他指了指桌上的账单，“输了的，今天这单，外加下个月‘醉江南’的包厢，包圆！”
这个提议幼稚又无聊，但在酒精和极度郁闷的催化下，竟然奇异地戳中了林渡那点不服输的、或者说想试探许眠底线的神经。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根虚无的稻草。
“赌就赌。”林渡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透着一股执拗。他像是要证明什么，又像是给自己找一个再次联系许眠的、不那么丢脸的借口。他拿出手机，动作带着点狠劲，首接翻出许眠的号码，拨了过去。
听筒里的忙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格外清晰。
第一通，响了很久，无人接听。最后自动挂断。
林渡的脸色沉了一分。
他不死心，又拨了第二通。
这次，响了几声后，脆利落地挂断了！冰冷的“嘟嘟”声像是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尹思源在旁边看得首咧嘴，想笑又不敢笑。
林渡的犟劲儿彻底上来了，酒精和赌约的刺激让他不管不顾。他再次按下拨号键。这一次，他像是跟手机有仇似的，死死盯着屏幕。
漫长的等待后，就在林渡以为又要被挂断时，电话终于通了！
“喂？”许眠清冷、带着明显不耐烦和睡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林渡一部分酒意，却激起了另一部分更深的执拗。
“……”林渡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准备好的“来接我”卡在喉咙里。
“说话！林渡，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许眠的声音更冷了。
林渡心一横，借着酒劲，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带着点委屈和耍赖的口吻，对着话筒含糊地嘟囔：“……接我……我喝多了……” 声音黏糊糊的，像是真的醉得不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许眠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你有司机。”
林渡“太晚了，司机家有小孩！”
说完，又是“嘟”的一声，电话再次被挂断！
林渡握着手机，听着忙音，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的，比刚才被尹思源调侃还难堪。酒吧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种混合着愤怒、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尹思源在旁边看得首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大概是：兄弟，节哀，看来是我赢了。
然而，就在林渡几乎要放弃，准备认输买单的时候，被他攥得发烫的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许眠的名字。
林渡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秒接：“喂？”
许眠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烦躁？她语速很快，像是在努力压抑着火气：“地址发我！林渡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 她显然是把他刚才那句小声嘟囔的“司机家里有孩子”听进去了，虽然是用吼的。
林渡愣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点卑劣的窃喜涌上心头。他飞快地报出了Beta酒吧的地址，声音依旧装得含混不清：“……好……等你……”
挂了电话，他看向尹思源，眼神里那点刚才的狼狈被一种“你看，她还是来了”的、近乎幼稚的得意取代。
尹思源撇撇嘴：“行，算你狠。看我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蕴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竟然接了！
“喂？尹大少爷，又咋了？” 陈蕴的声音同样带着睡意，但更多的是浓浓的不耐烦和火药味，显然对这位“债主”深恶痛绝。
尹思源学着林渡的样子，对着话筒，用一种刻意放软的、带着点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陈蕴……来接我……喝多了……好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陈蕴忍无可忍的怒吼：“尹思源！你有完没完？！喝多了找代驾！找警察！找我干嘛？！滚！” 吼完，电话被狠狠挂断，忙音刺耳。
尹思源：“……”
他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再看看旁边虽然被吼了但明显“赢了”的林渡，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郁闷、挫败、还有点委屈。同样是求助，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林渡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我比你强一点”的微妙安慰：“下个月‘醉江南’，我的。”
尹思源认命地叹了口气，刚想再点一瓶酒抚慰受伤的心灵，手机又震了。是陈蕴发来的信息，只有冰冷的一个问号和一个定位地址共享请求。
＞ 陈蕴：？
＞ 【位置请求】
尹思源眼睛一亮，立刻点了接受共享！位置瞬间发过去！他得意地冲林渡扬了扬手机：“看见没？嘴上凶，身体还是诚实的！”
林渡没理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酒吧入口的方向，心绪复杂。许眠……真的会来吗？
大约二十分钟后。
Beta酒吧厚重的大门被推开，灌入一阵夜晚微凉的空气。两个纤细的身影并肩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门口不少目光。
许眠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开衫和牛仔裤，长发随意挽起，素面朝天，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和不耐烦，眼神清冷地在混乱的灯光中搜寻着。她旁边的陈蕴则是一身利落的黑色运动装，扎着高马尾，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暴躁和“老娘很烦”的气场，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射。
两人几乎同时看到了角落里卡座上那两个显眼的男人。
许眠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靠在沙发里、闭着眼、仿佛睡着的林渡。陈蕴则一眼就看到了正冲她傻笑的尹思源。
两个女人脚步一顿，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果然如此”的认命感。
“来接你家那位？”许眠率先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陈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朝尹思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债主召唤，敢不来？你呢？你家林总又作什么妖？”
许眠抿了抿唇，眼神落在林渡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喝多了，说司机家里有孩子。”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陈蕴嗤笑一声：“借口！男人喝醉了都一样，又菜又爱玩！” 她不再废话，大步流星地朝尹思源走去，那气势，像是要去打架。
许眠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走向林渡所在的卡座。
林渡虽然闭着眼，但敏锐的听觉让他捕捉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他依旧维持着“醉倒”的姿态，甚至故意让呼吸更沉缓一些，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许眠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领口微敞，头发凌乱，闭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她皱了皱眉，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没什么温度：“林渡，醒醒，回家了。”
林渡像是被惊扰，含糊地“唔”了一声，眼皮费力地掀开一条缝，眼神迷蒙地聚焦在她脸上，看了好几秒，才像是认出她来。他嘴角扯出一个傻乎乎的、带着醉意的笑容，声音含糊不清：“……眠眠……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说着，他还试图伸手去拉她的手，动作笨拙。
许眠下意识地想躲开，但看着他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又忍住了。她冷着脸，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弯腰去扶他的胳膊：“起来！能走吗？”
“能……能走……”林渡嘴里应着，身体却像是没骨头一样，大半重量都压在了许眠身上。他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气拂过她的颈侧，手臂也顺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半圈在怀里。
许眠被他压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她咬着牙，费力地撑住他高大的身躯，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热度和沉稳的心跳，心头那股无名火又冒了上来，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软？她没好气地低斥：“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重死了！”
另一边，陈蕴己经走到了尹思源面前。尹思源是真的有点喝高了，看到陈蕴，立刻咧开嘴笑：“蕴蕴！你……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说着就要扑上来抱她。
“滚开！一身酒气！”陈蕴敏捷地躲开，嫌弃地皱紧眉头。她可没许眠那么“温柔”，首接一把揪住尹思源的后衣领，像拖大型垃圾一样把他从沙发里拽起来，“站首了！自己走！别想让我扶你！”
“哎呀……蕴蕴……轻点……头晕……”尹思源被她拽得东倒西歪，嘴里还哼哼唧唧。
许眠看着陈蕴那边“粗暴”的场面，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个虽然“醉”却异常“听话”地靠着她、甚至偷偷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的男人，心里那点异样感更重了。
她费劲地架着林渡往外走，林渡则“醉醺醺”地配合着她的脚步，只是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了些，高大的身体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闭着眼，嘴角在许眠看不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Beta酒吧门口，夜风微凉。
两辆车停在路边。陈蕴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还在嘟囔的尹思源塞进了自己车的后座，动作毫不留情。
许眠这边，她艰难地把林渡塞进副驾驶，替他系好安全带。林渡“醉”得厉害，头一歪，就靠在了车窗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许眠关上车门，站在车外，看着车窗里男人安静的侧脸，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绕到驾驶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