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九年·松涛庄绣楼
吴逸尘握着母亲的手,在湘妃竹帘下教她辨识云南花卉。沈氏苍白的手指抚过缅桂花蕊,突然在石桌上用桂花汁画出一道歪扭的弧线:"尘儿,这比苏州绣坊的花样难多了。"
穿越己逾月余,得益于云南特有的三七药材,吴逸尘用捣药石臼制成伤药治愈了母亲长期溃烂的脚伤。此刻妇人身着月白襦裙,青丝用木簪别起,耳后暗红色胎记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与他胸前的朱砂痣形成奇异呼应。
"母亲,该换药了。"他掀开沈氏的衣袖,看到"姑苏沈氏"的刺青己淡成浅褐色。这段时间通过反复引导,母亲逐渐恢复了部分记忆,却始终回避提及被掳经过。
"尘儿,你看这枚蝴蝶..."沈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盯着西洋玻璃镜里的倒影。镜中少年身着天青箭袖,腰间挂着从旧货市场带来的青铜虎符——表面斑驳的绿锈下,隐约可见"护滇"二字。
"这是孩儿在市集淘的旧货。"吴逸尘取下虎符擦拭,发现内侧刻着"康熙元年"西字。当他将虎符浸在桂花汁中时,突然浮现出"滇铜入京"的瘦金体铭文。
西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吴逸尘快步赶到时,正撞见护卫队长阿虎举着荷兰望远镜。这个皮肤黝黑的彝族汉子是小红的兄长,此刻望远镜里映着后山正在装卸木箱的西洋商船。
"阿虎统领对西洋器物感兴趣?"吴逸尘淡淡开口,注意到对方靴底沾着硫磺粉末。阿虎猛然转身,雁翎刀己出鞘三寸:"小公子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当晚,吴逸尘在书房查阅《平西王年谱》。烛火摇曳中,他发现所有涉及松涛庄的记载都被刻意涂抹。窗外传来夜枭啼鸣,月光下闪过几道黑影——正是白天装卸木箱的水手。
"少爷,老爷请您去前院。"小红突然闯入,发间别着他送给母亲的缅桂花。吴逸尘跟着她穿过回廊,注意到所有灯笼都换成了西洋煤油灯。
前院正厅灯火通明,吴三桂居中而坐,两旁站着戴面具的西洋传教士。当吴逸尘看到桌上摆着的燧发枪零件时,瞳孔猛然收缩——这正是他昨夜在阿虎房间见过的款式。
"见过汤若望神父。"吴三桂示意少年行礼,德国传教士的蓝眼睛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吴逸尘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戴着与父亲同款的翡翠扳指,这是他穿越后第三次见到这个诡异细节。
"听说小公子精通医术?"汤若望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不等回答,他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治疗疯癫症的新药方,用秘鲁金鸡纳树皮提炼而成。"
吴逸尘接过药方时,指尖触到纸袋夹层里的航海图残片。展开瞬间,他认出那是1642年荷兰人绘制的台湾岛详图,右下角盖着东印度公司的火漆印。
"谢神父赠药。"他不动声色地将残片收入袖中,瞥见吴三桂正在用阿拉伯数字记录着什么。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平西王竟掌握着西域传来的算学。
回到绣楼,沈氏正在月光下折纸鹤。吴逸尘看到她用缅桂花瓣拼出"台湾"二字,突然想起史书中郑经割据台湾的记载。当他的虎符吊坠不小心触碰纸鹤时,墨迹突然浮现出隐藏的海岸线。
"这是..."沈氏颤抖着抚摸地图,突然用吴语哼唱《茉莉花》的古老调子。吴逸尘听不懂内容,但注意到花瓣拼成的台湾岛形状与汤若望的残图完全吻合。
"母亲,您怎么会折纸鹤?"他震惊地追问,沈氏却突然陷入昏迷。月光下,她耳后的胎记发出幽蓝光芒,与吴逸尘胸前的朱砂痣产生奇异共鸣。
吴逸尘连夜解剖金鸡纳树皮,发现其汁液能使伤口快速结痂。这个发现让他彻夜难眠,联想到吴三桂书房里的《几何原本》译本——这分明是利玛窦传入中土的西学典籍。
黎明时分,他在后山发现几处隐蔽的弹药库。当虎符靠近石壁时,突然触发机关露出暗门,里面堆满了荷兰造的红衣大炮零件。吴逸尘注意到炮身上刻着"顺治十八年"字样,这正是沈氏被掳的年份。
"小公子好兴致。"阿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雁翎刀反射着晨光。吴逸尘注意到对方靴底沾着的硫磺粉末与炮管残留的火药成分相同,这才惊觉阿虎是吴三桂秘密组建的火器营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