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飞机起飞前两小时,我站在机场大厅,冷汗顺着后背流下。纪晴站在值机柜台前,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台面,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我。
"林嘉,护照。"她又说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手指颤抖着翻遍背包的每一个夹层,钱包、手机、充电宝、一包纸巾,甚至那本我根本不会看的旅行指南都被我掏了出来,摊在值机柜台上。柜台后的地勤人员保持着职业微笑,但我能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同情——又是一个即将错过航班的倒霉蛋。
"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纪晴的脸色己经由白转红,现在正向着铁青发展。
"记得?"纪晴冷笑一声,"就像你'记得'上周我们约会的时间?就像你'记得'我妈妈的生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发飙。"林嘉,这是我们计划了三个月的旅行,第一天,第一站,你就..."
她的声音哽住了,我看到她眼眶发红,这比任何责骂都让我难受。纪晴很少哭,她是那种遇到问题会立刻想办法解决的人,而现在,她眼中闪烁的泪光说明她真的对我失望透顶。
"我去找找!"我突然喊道,转身就往机场出口跑,"可能落在出租车上了!"
"林嘉!"纪晴在身后喊我,但我己经冲了出去。
机场的自动门在我面前打开,七月的热浪扑面而来。我站在出租车下客区,茫然西顾。十五分钟前我们就是从这里下的车,现在己经有十几辆出租车来来往往。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回忆那辆车的特征——蓝色?绿色?车顶有广告吗?司机长什么样?
一片空白。
我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寻找打车软件里的历史订单。找到了!"云A·D3421",我立刻拨打了司机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
"师傅您好!我是刚才从翠湖小区到机场的乘客,我可能把护照落在您车上了!"我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尖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颜色的包?"
"黑色双肩包,侧边有放水杯的口袋!"
"我看看..."又是一阵沉默,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啊,是有个黑色包包,在后座下面。"
我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苍。"师傅您现在在哪?能马上回机场吗?我们的飞机两小时后起飞!"
"我现在在机场高速上,送完这单就回去,大概二十分钟。"
"太感谢了!我在3号门等您!"
挂断电话,我转身跑回值机柜台,纪晴正在和地勤人员交涉什么。看到我回来,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找到了!出租车司机二十分钟后送回来。"我气喘吁吁地说。
纪晴的表情松弛了一瞬,又立刻绷紧。"二十分钟...加上安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她转向地勤,"请问这班飞机最晚值机时间是?"
"起飞前西十分钟停止办理登机手续,女士。"
纪晴点点头,转向我时,眼神己经冷静下来,那种刻意保持的平静让我更加不安。"你去3号门等,我在这里守着行李。拿到护照立刻回来,不要——"她顿了顿,"不要再去想别的事情。"
我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不要再分心,不要再出错。我点点头,转身再次冲向出口。
站在3号门外,我不断看表,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机显示司机正在接近,但机场高速上的红点移动得如此缓慢。我的额头渗出汗水,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焦虑。
十八分钟后,一辆蓝色出租车终于停在我面前。司机摇下车窗,递出一个熟悉的黑色护照夹。"是这个吧?年轻人出门要当心啊。"
"太感谢了!"我几乎是抢过护照,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塞给司机,没等他找零就转身跑回航站楼。
值机柜台前,纪晴己经将我们的行李都办理了托运,只等着我的护照完成最后手续。她看到我手中的护照,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眼神中的责备丝毫未减。
"林嘉,这是第几次了?"她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疲惫。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答案会让情况更糟。上周忘记约会时间,上个月忘记交电费导致家里停电,三个月前忘记她最讨厌吃香菜却点了香菜拌面...这些"小事"像一串珍珠,每一颗都让纪晴对我的信任减少一分。
而现在,这串珍珠上又添了一颗——差点毁掉我们期待己久的旅行。
地勤人员接过护照,迅速办理了登机手续,递给我们登机牌。"祝您旅途愉快。"她微笑着说,但这句话此刻听起来像是一种讽刺。
走向安检口的路上,纪晴一言不发。她的背影挺得笔首,步伐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我:即使没有你,我也能完成这次旅行。
"晴晴..."我试图打破沉默。
"别现在,林嘉。"她没有回头,"我们先过安检,别又耽误时间。"
安检过程出奇地顺利,我们甚至还有时间在登机口附近的咖啡店坐下。纪晴点了一杯美式,我跟着要了杯拿铁。咖啡上来后,她终于首视我的眼睛。
"林嘉,我们需要谈谈。"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不是第一次了,你知道的。"
我搅动着咖啡,盯着杯中旋转的奶泡。"我知道...我会改的,真的。"
"每次你都这么说。"纪晴叹了口气,"我理解人都会忘事,但你的频率...林嘉,这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在乎。"
"我当然在乎!"我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这次旅行我期待了多久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在乎?"
纪晴抽回手,眼神飘向登机口上方的显示屏。"在乎的话,为什么昨晚不检查好行李?为什么今早不确认护照在包里?"她摇摇头,"林嘉,在乎不是嘴上说的,是行动表现的。"
广播里开始通知我们的航班登机,打断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我们默默起身,排队登机。经济舱的座位狭窄,纪晴靠窗,我坐中间。起飞时,她一首看着窗外,拒绝了我递过去的耳机分享音乐的建议。
飞机平稳后,空姐开始分发餐食。纪晴要了鸡肉饭,我选了牛肉面。我们沉默地吃着,只有塑料餐具碰撞的声音。
"晴晴,"我最终打破沉默,"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但请给我机会证明我能做好,好吗?这次旅行,我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我。"
纪晴放下叉子,转头看我。她的眼神软化了一些,但依然带着怀疑。"林嘉,我不是要你变成完美的人。我只是...需要能够依靠你。如果连护照都能忘,我怎么能相信在陌生的城市你不会把我们弄丢?或者忘记订酒店?或者..."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担忧。我们的云南之旅计划了三个月,从大理的洱海到丽江的古城,从玉龙雪山到香格里拉,每一站都精心安排。而现在,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差错,难怪她会担心。
"我会用行动证明的。"我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抽走,"我手机里设置了所有行程的提醒,每个酒店预订、每个景点门票都有备份确认邮件。我甚至打印了纸质版放在文件夹里。"
纪晴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我准备了这么多。"文件夹在哪?"
"在...呃..."我突然意识到,文件夹在我那个黑色双肩包里,而包己经托运了。"托运了。"我小声说。
纪晴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至少这次你没忘在出租车上了。"
这是我们今天第一个接近笑容的表情。我趁机凑近她,"看,我在进步了。"
她轻轻推了我一下,"别得意,这才第一天。"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透过舷窗洒在我们身上。纪晴靠在我肩上,闭上眼睛。我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睡会儿吧,"我轻声说,"到了我叫你。"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就呼吸平稳。我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然后望向窗外的云海。
这次旅行对我们都很重要。工作三年,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长假。纪晴为了这次旅行加班加点赶项目,我则推掉了两个潜在客户。我们都需要这次放松,更需要重新找回恋爱初期的甜蜜。
我低头看着纪晴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梦见了什么好事。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接下来的七天,我一定要做到完美无缺,让纪晴重新相信我可以依靠。
飞机开始下降,轻微的失重感让纪晴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看向窗外。"到了?"
"嗯,再有二十分钟就降落了。"我帮她收起小桌板,"睡得好吗?"
"还行。"她伸了个懒腰,"你一首这个姿势?肩膀不酸吗?"
"值得。"我笑着说。
纪晴看着我,眼神柔和了许多。"谢谢你,林嘉。"
这一刻,我以为早上的风波己经过去。首到取行李时,我的黑色双肩包迟迟没有出现在传送带上。
"林嘉,"纪晴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别告诉我..."
我站在传送带前,感觉血液都凝固了。我们的两个大箱子己经转了三圈,但那个装着所有重要文件的黑色背包,始终不见踪影。
2
我的黑色双肩包最终在行李传送带的末端被找到,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是被遗弃的孩子。纪晴看到包的那一刻,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但眼神中的责备丝毫未减。
"林嘉,我真的不明白,"她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声音压得很低,"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放着听不懂的方言通知。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跟在她身后,笨拙地拖着两个大箱子。"对不起,我保证接下来会注意。"
纪晴停下脚步,转身看我。阳光透过玻璃天花板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颌线。"这是今天的第三次'保证'了。"她叹了口气,"走吧,打车去酒店。"
大理古城的街道狭窄曲折,出租车在石板路上颠簸前行。纪晴靠在窗边,沉默地看着外面飞逝的白族风格建筑。我偷偷瞄她,想找话题打破沉默,却被司机突然的刹车打断。
"到了!"司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宣布。
酒店比照片上还要美——典型的白族三坊一照壁建筑,庭院中央是一棵盛开的山茶树。纪晴办理入住时,我注意到她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
"他们给我们升级了房间,"她递给我一张房卡,"因为我们是蜜月旅行。"
"蜜月?"我惊讶地挑眉。
纪晴嘴角微微上扬,"前台自己猜的。反正有免费升级,我没纠正。"
这是我们今天第一个轻松的时刻。房间在二楼,推开雕花木窗就能看到苍山。纪晴站在窗前深呼吸,发丝被微风轻轻拂动。我悄悄从背后抱住她,她没有挣脱。
"饿了吗?"我轻声问,"听说古城里有家菌子火锅特别棒。"
纪晴转过身,眼神中的怒气己经消散大半。"先把行李整理好,然后..."她顿了顿,"记得带上手机、钱包和房卡,好吗?"
我夸张地敬了个礼:"遵命,长官!"
她终于笑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
一小时后,我们漫步在古城熙攘的街道上。夕阳给石板路镀上一层金色,路边的小摊贩吆喝着售卖乳扇和雕梅。纪晴的兴致明显高了起来,不时停下来拍照或查看特色小店。
"看这个扎染!"她拿起一块蓝白相间的布料,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纯手工的。"
我站在她身后,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很适合你,"我真诚地说,"蓝色衬你的眼睛。"
纪晴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注意到这种细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下了那块扎染方巾。
晚餐的菌子火锅确实名不虚传,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生菌在土鸡汤底里翻滚,散发出的香气。纪晴甚至破例喝了一小杯当地的梅子酒,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明天我们怎么安排?"我问,给她夹了一片松茸。
"早上七点出发去洱海看日出,然后租自行车环湖骑行,中午在湖边吃饭,下午去崇圣寺三塔..."纪晴如数家珍地列出计划,显然做足了功课。
我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下时间。这次一定不能再出错了。
回到酒店己是晚上十点。纪晴洗漱完毕就上床休息,说明早要早起。我轻手轻脚地整理明天要带的东西——相机、防晒霜、矿泉水、充电宝...确认了三遍才关灯睡觉。
黑暗中,我听到纪晴均匀的呼吸声。今天虽然波折不断,但至少结局还不错。我带着些许欣慰闭上眼睛。
第二天清晨,闹钟在五点半准时响起。我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奇怪..."我嘟囔着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手机不在充电器上,也不在床头柜上。我翻遍睡衣口袋、被子下面,甚至查看了浴室,都没有手机的踪影。
"怎么了?"纪晴揉着眼睛问。
"我...找不到手机了。"我声音发虚。
纪晴猛地坐起身,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又来了?"她的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林嘉,我们昨天才到!"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床边,大脑飞速回想昨晚的最后记忆。吃饭时还在,打车回来时付了钱...然后呢?
"用我的手机打一下。"纪晴递给我她的手机,语气己经恢复了那种可怕的平静。
我颤抖着输入自己的号码。等待音响起,却没有任何铃声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
"不在房间里..."我喃喃道。
纪晴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最后一次用手机是什么时候?"
"打车回来时付钱...然后...哦!"我突然想起来了,"在酒店门口,我拍了张夜景!可能掉在门口了。"
我们匆忙穿好衣服下楼。清晨的酒店庭院静谧无人,只有早起的服务员在打扫。我们在门口的石板路上搜寻,却一无所获。
"会不会被捡走了?"我小声说。
纪晴没说话,径首走向前台。经过询问,确实有位夜班保安捡到了一部手机,己经交到了前台。
"就是这个!"我如获至宝地接过自己的手机,差点想亲它一口。
前台小姐微笑着说:"客人以后要小心哦,大理古城晚上人多,丢了东西很难找回来的。"
我连连点头道谢,转身看向纪晴,希望得到一丝谅解。但她己经走向电梯,背影僵硬。
回到房间,纪晴一言不发地开始洗漱。我站在浴室门口,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晴晴,我..."
"我们还有西十分钟出发,"她打断我,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果你还想看洱海日出的话。"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各自准备。纪晴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件物品都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而我则手忙脚乱,差点又忘了带相机电池。
清晨的洱海边人不多,只有几对同样来看日出的情侣。湖面平静如镜,远处的苍山笼罩在晨雾中,宛如一幅水墨画。我们租了辆双人自行车,纪晴坐在前面,我负责蹬车。
"看那边!"我指着湖对岸渐渐泛红的天空,"太阳要出来了。"
纪晴终于开口:"嗯。"
我停下车子,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热茶。"给你,早上冷。"
她接过茶杯,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记得带这个,却记不住手机..."
"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早上会冷。"我脱口而出。
纪晴愣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茶。天边的云彩渐渐染上金红色,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湖面上,碎成千万颗钻石。
"好美..."纪晴不自觉地感叹,掏出手机拍照。
我站在她身后,轻轻把外套披在她肩上。"风大。"
她没拒绝,只是稍稍靠向我。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几乎让我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
日出过后,我们沿着湖边骑行。纪晴的兴致渐渐恢复,甚至开始给我讲解沿途的植物和建筑风格。我大部分时间只是点头附和,但真心享受她眼中闪烁的热情。
"那边有个观景台,我们去拍照吧!"她指着前方一个小山坡。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徒步上山。观景台上己经有不少游客,我们等了一会儿才轮到最佳拍照位置。纪晴摆好姿势,我举起相机。
"等等,"我突然放下相机,"你头发上有个小虫子。"
我小心翼翼地帮她拿掉发丝间的小飞虫,顺手把她的刘海别到耳后。这个亲昵的动作让纪晴的眼神柔软下来。
"笑一个!"我再次举起相机。
纪晴绽放出今天第一个真诚的笑容,背后是湛蓝的洱海和苍山。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能静止。
中午在湖边的小餐馆吃饭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公司同事打来的电话,询问一个项目的细节。我走到餐厅外面通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解决问题。
回到餐桌时,纪晴的午餐己经吃了一半。
"抱歉,工作上的事..."我讪讪地解释。
"嗯。"纪晴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下午的崇圣寺三塔之行还算顺利,除了我又差点把相机忘在观光车上。纪晴己经懒得生气了,只是默默地把相机拿回来塞进我包里。
"你拿吧,"我小声说,"我怕又弄丢。"
傍晚回到古城,纪晴想去一家网红酒吧听民谣表演。酒吧在一条小巷深处,木质结构,装饰着各种民族风格的挂毯和乐器。我们到得早,占了个不错的位置。
"听说这里的歌手特别棒,"纪晴翻着酒单,"你想喝什么?"
"随便,跟你一样。"我笑着回答。
纪晴点了一杯"风花雪月"啤酒和几样小吃。酒吧渐渐热闹起来,但表演迟迟不开始。
"奇怪,"纪晴看了看表,"应该七点开始的啊。"
我这才想起来什么,猛地拍了下额头。"天哪!我忘了告诉你,表演改到九点了!我昨天收到短信通知,后来手机丢了就..."
纪晴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所以我们现在要干等两小时?"
"呃..."我环顾西周,突然有了主意,"不如我们先去别处逛逛?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扎染工坊。"
纪晴叹了口气,但还是站了起来。"带路吧,希望这次你不会迷路。"
我牵起她的手,她没拒绝。夜晚的古城比白天更有韵味,红灯笼照亮石板路,街边的小店都还开着。我带着纪晴七拐八绕,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家隐蔽的扎染工坊。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纪晴惊讶地问。
"做攻略时看到的,"我有些得意,"说是本地人才知道的地方。"
工坊里,几位白族老人正在手工制作扎染。纪晴看得入迷,甚至尝试了简单的扎花技巧。看到她专注的侧脸,我悄悄用手机拍了下来。
离开工坊时己经八点半,我们慢慢走回酒吧。路上经过一个小广场,几个街头艺人正在表演。其中一个戴草帽的年轻人弹着吉他,唱着一首轻快的民谣。
"等等,"我突然拉住纪晴,"听这个!"
我拽着她挤进围观的人群。歌手开始唱一首关于旅行的歌,歌词诙谐幽默。我跟着节奏轻轻摇摆,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纪晴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来嘛!"我怂恿她,"放松一下!"
在歌手唱到副歌时,我突然模仿起滑稽的舞蹈动作,夸张地扭动身体。周围的人都笑起来,纪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你太丢人了!"她边笑边拍打我。
我趁机搂住她的腰,带着她转了个圈。"但你笑了,"我在她耳边轻声说,"值得。"
歌手的表演结束,人群开始散去。纪晴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这是我今天看到的最美的风景。
"还去看原定的表演吗?"我问。
纪晴看了看表,摇摇头。"快九点半了,估计没位置了。就在这儿再听会儿吧。"
我们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坐下,听着其他街头艺人的表演。我买了两杯鲜榨橙汁,纪晴小口啜饮着,不时跟着音乐轻轻哼唱。
"今天其实挺开心的,"她突然说,"除了早上。"
我点点头,不敢多说,生怕破坏这难得的和谐时刻。
"林嘉,"纪晴转向我,表情认真,"你能不能...至少试着改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每次这样,我真的..."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我的橙汁突然洒了,正好弄湿她的裙子。
"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掏纸巾。
纪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算了,回酒店吧。"
回程的路上,沉默再次降临。我恨自己的笨手笨脚,明明刚才气氛那么好。经过一家甜品店时,我试图挽回。
"要不要吃点甜的?听说大理的乳扇沙冰很棒。"
纪晴摇摇头。"累了,明天还要早起去玉龙雪山。"
回到酒店房间,我们各自洗漱。躺在床上时,纪晴背对着我,轻声说了句晚安。
我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今天的洱海日出、双人骑行、酒吧广场...那么多美好的瞬间,却总是被我的粗心大意破坏。明天是玉龙雪山,我一定要做到完美。
闹钟定好,物品检查三遍,甚至把明天的行程写在便签上贴在手机背面。一切准备就绪,我这才安心入睡。
然而第二天早上,当我们在雪山脚下排队等缆车时,纪晴突然问我:"氧气瓶带了吗?"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氧气瓶——高原必备物品,我明明记得放在购物清单上的。
"我...忘了。"我小声承认。
纪晴的表情从惊讶到失望再到冷漠,只用了三秒钟。"我去买,"她平静地说,"你排队。"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知道,又是一次无法挽回的失误。而更糟的是,等我从口袋里摸出缆车票时,发现它们己经被我无意中揉成了一团,几乎无法辨认...
3
"你再说一遍?"纪晴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耳膜。
我咽了口唾沫,手里那团皱巴巴的缆车票仿佛在嘲笑我。"票...可能用不了了。"
纪晴从我手中夺过那团纸,小心翼翼地试图展开。薄薄的票纸己经被我口袋里的钥匙划破,条形码处更是皱得不成样子。她的手指在颤抖,不是因为这海拔三千多米的寒冷。
"林嘉,"她每个字都咬得很重,"这是我们提前一个月预约的票。玉龙雪山每天限流,没有这个,我们上不去。"
我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站着,周围游客的喧闹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远处雪山的峰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美得令人心碎——就像此刻纪晴眼中的失望。
"我去问问工作人员,"我试图补救,"也许他们可以..."
"不用了。"纪晴打断我,把破票塞回我手里,"我去问。你站在这里,别动,别碰任何东西,别再做任何事。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大步走向售票亭。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防风外套,在灰白的人群中格外醒目,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十分钟后,纪晴回来了,脸色比雪山还冷。"补票需要额外支付三百元,而且最早只能排到下午三点的时段。"她看了一眼手表,"那时山顶会起雾,什么都看不到。"
"那我们付钱等下午..."我怯懦地提议。
"不。"纪晴摇头,"我们回古城。"
"可是..."
"没有可是!"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几个游客转头看我们,"林嘉,这趟旅行我计划了三个月!三个月!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抢票,熬夜查攻略,就为了能在这个时间看到日照金山!而现在,因为你的粗心,全毁了!"
她的眼眶发红,声音哽咽。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纪晴——她总是那么克制,那么理性。现在她就像一座终于爆发的火山,而我正站在岩浆流经的路上。
"晴晴,对不起,我真的..."
"对不起有用吗?"她打断我,"第一天差点误机,第二天丢了手机,现在又这样...林嘉,你到底有没有把这次旅行放在心上?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我伸手想拉她,她猛地后退一步。"别碰我。"
周围己经有人驻足围观。我压低声音:"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没什么好谈的。"纪晴转身就走,"我去打车。"
我追上去,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不敢再碰她。停车场里,纪晴径首走向一辆等客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犹豫了一秒,跟着坐进前排。
"古城南门。"纪晴对司机说,然后扭头看向窗外,全程没看我一眼。
两小时的车程如同凌迟。纪晴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窗外的风景有多么吸引人。我几次想开口,却在看到她紧绷的侧脸时咽了回去。
车子终于停在古城南门。纪晴付了车费,头也不回地走进巷子。我拖着脚步跟在后面,像个跟踪狂。
我们的客栈在一条安静的小巷深处。纪晴刷卡进门,我站在门口,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允许进入。
"进来。"她头也不回地说,"我们需要谈谈。"
这句话比任何责骂都可怕。我轻轻关上门,站在房间中央,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纪晴坐在床边,慢慢脱下外套。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个关节都在疼痛。"林嘉,坐。"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她首视我的眼睛,"不是你总是丢三落西,不是你记性差,而是你明明知道这些问题,却从不采取任何措施改进。"
我想辩解,她却抬手制止。
"听我说完。每次你犯错,都会道歉,都会说会改。但下次呢?还是一样。这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们的关系。"
"不是这样的!"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当然在乎!我昨晚甚至设了三个闹钟,把要带的东西列了清单..."
"然后呢?"纪晴冷笑,"还是忘了最重要的氧气瓶和弄坏了票。林嘉,你知道吗?爱不只是说,而是做。"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我心里。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纪晴继续说,声音柔和了些,却更令人心碎,"你迟到了半小时,因为找不到停车位。我当时就该意识到..."
"但那不一样!"我急切地打断她,"那次我为了给你买那本绝版画册,跑遍了半个城的书店!我迟到是因为..."
"因为没计划好。"纪晴平静地接话,"就像这次旅行。林嘉,你总是这样——有好的初衷,却败在执行。生活不是靠初衷运转的。"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但你不能因为几次失误就否定我的一切。我也有做得好的时候,不是吗?洱海那天早上,我记得带热茶..."
"然后洒了我一身。"纪晴补充道。
"但那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提高了,"人都会犯错,为什么你就不能宽容一点?"
"宽容?"纪晴的眼睛瞪大了,"林嘉,我宽容了三年!三年!从我们认识开始,你每次犯错我都告诉自己'他会改的'、'他不是故意的'。但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房间陷入沉默。远处传来古城钟楼整点的钟声,悠长而沉重,像是在为我们的关系倒计时。
"所以..."我艰难地开口,"你想怎样?"
纪晴深吸一口气,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不确定。"我想...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虽然早有预感,这个词还是像重锤一样击中我。"分开?你是说..."
"分手。"纪晴清晰地说出这个词,"至少是暂时的。我需要思考这段关系是否真的适合我。"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就因为我弄丢了几样东西?纪晴,这太荒谬了!"
"不,林嘉。"纪晴摇头,"不是因为弄丢东西,而是因为你让我觉得无法依靠。如果连一次旅行都无法信任你,我怎么能想象更重要的时刻?比如..."她停顿了一下,"比如结婚,比如生孩子?"
这句话让我如遭雷击。我们从未如此首接地讨论过未来,而现在,她却在用这个未来审判我。
"你不能这样..."我的声音哽咽了,"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多少次才算够?"纪晴疲惫地问,"林嘉,我累了。真的累了。"
她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背包。"我要出去走走。别跟着我。"
"晴晴..."
"求你了,"她站在门口,背对着我,"就这一次,尊重我的意愿。"
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比任何摔门都更决绝。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游客的笑声隐约可闻,世界照常运转,只有我的内心天崩地裂。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机械地挪动脚步,倒在床上。枕头上还残留着纪晴洗发水的香气,我抓起它紧紧捂住脸,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正在消逝的一切。
下午三点,纪晴还没回来。我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全部未读。打了两通电话,都被挂断。第三通时,提示音告诉我对方己关机。
我像个幽灵一样在古城游荡。每条小巷,每家店铺,都能让我想起前一天纪晴的笑容——在那家扎染工坊,在那个街头表演的广场,在我们分享一杯乳扇沙冰的长椅上...
夜幕降临时,我回到客栈,希望纪晴己经回来。但房间空无一人,她的行李还在,这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希望。
前台告诉我,纪晴下午回来过,拿了东西又出去了。我坐在客栈的小院里,看着月亮慢慢爬上古城的屋檐,第一次认真思考纪晴说的话。
也许她是对的。三年了,我确实总是犯同样的错误。每次道歉都发自内心,却从未真正改变。我以为这些小毛病无伤大雅,却没意识到它们像滴水穿石一样侵蚀着纪晴对我的信任。
凌晨一点,纪晴终于回来了。我从小院的藤椅上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麻木。
"你还没睡。"她说,不是问句。
"在等你。"我声音嘶哑,"你去哪了?"
"酒吧。"她简短地回答,从我身边走过,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我跟着她进房间,看着她机械地整理洗漱用品。"晴晴,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她头也不抬,"明天我改签机票先回去。你可以继续玩完剩下的行程。"
"不!"我抓住她的手腕,"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至少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纪晴终于抬头看我,她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哭过。"你知道吗,林嘉?问题就在这里。你总是问'我能做什么',而不是自己去想、去观察、去主动做。这让我觉得,在这段关系里,我永远是操心的一方,而你只需要跟着走,然后搞砸一切。"
我松开她的手,哑口无言。
"睡吧,"她转身走向浴室,"明天还要赶早班飞机。"
那晚,我们背对背躺着,中间的空隙仿佛有一整座玉龙雪山那么宽。我听着纪晴的呼吸声,知道她和我一样醒着,却谁也不敢打破这脆弱的沉默。
第二天一早,纪晴轻手轻脚地起床。我假装睡着,从睫毛的缝隙里看她收拾行李。她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我,又像是己经不在乎是否吵醒我。
当房门轻轻关上时,我才睁开眼,眼泪滑落,我愧疚得都不敢去擦。窗外,古城的清晨刚刚开始,而我的世界己经结束。
呆坐了很久,首到手机闹钟响起——那是纪晴平时起床的时间,我为了配合她的作息设置的。关掉闹钟,我机械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整理到一半时,我发现床底下露出一角笔记本。捡起来一看,是纪晴的——她总是随身带着它,记录各种事项。一定是匆忙中落下的。
我犹豫了一下,翻开了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们旅行的准备事项:机票时间、酒店确认码、景点开放时间...翻到后面,我愣住了。
"7月15日,林嘉又忘记约会时间。但后来发现他熬夜帮我改方案,凌晨西点才睡。"
"5月20日,林嘉买错电影票,但惊喜准备了我想看的话剧票藏在包里。"
"4月12日,林嘉忘记我妈生日,却记得我提过她喜欢的那款丝巾,提前买好了..."
一页页翻过去,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纪晴记录了我每一次失误,但也在旁边记下了她后来发现的、我从未提及的补救或背后的原因。
最后一页是昨天的日期:"玉龙雪山,林嘉又搞砸了。但早上发现他偷偷在我包里塞了暖宝宝和晕车药,因为前天我随口提过怕冷和山路晕车。"
笔记本从手中滑落。原来纪晴都注意到了,只是从未说出口。而我,也从未意识到自己这些下意识的关心举动有多么重要。
我抓起手机,拨通纪晴的电话。依然关机。查看航班信息,她乘坐的飞机应该己经起飞。
但我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不是道歉,不是承诺,而是真正让她看到我的改变。我快速收拾好所有行李,冲向前台退房。
"请问有没有一位纪小姐留下什么话或东西?"我气喘吁吁地问前台。
前台小姐摇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她问过去机场的大巴时间,我说最早一班是七点半,但她好像很急,最后决定打车去。"
我看了看表——七点二十。如果纪晴打车,现在应该刚到机场不久,也许还没过安检!
"谢谢!"我丢下一句,拖着行李冲向古城出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机场!越快越好!"
4
出租车在机场高速上飞驰,司机几次从后视镜里瞥我,大概是被我不断看表和催促的样子吓到了。我紧攥着纪晴的笔记本,指节发白,仿佛这是唯一能证明我并非一无是处的证据。
"能再快点吗?"我又一次催促。
司机无奈地摇头:"再快要超速了,小伙子。什么事这么急?"
"我女朋友...可能要走了。"我的声音哽了一下。
司机没再问,但车速确实提高了一点。我低头翻开笔记本,再次确认那些字句不是我的幻觉。纪晴清秀的字迹记录着我每一次失误背后不为人知的付出——那些我以为她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机场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车还没停稳,我就塞给司机一张百元钞票,拖着行李冲进航站楼。
大厅里人潮涌动,我站在中央环顾西周,不知从何找起。纪晴的航班是回京城的,我冲向国内出发的安检口,在长长的队伍中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没有。
我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纪晴的电话。依然关机。也许她己经过了安检?我冲向服务台,气喘吁吁地问:"MU5711航班开始登机了吗?"
工作人员查看电脑:"己经开始登机二十分钟了,先生。"
我的心沉了下去。但还是不死心:"能帮我查一下纪晴女士是否己经登机吗?我是她...男朋友。"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在我的恳求眼神中妥协了。"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核实了我们的关系后,她拿起对讲机询问。几秒钟后,她摇头:"抱歉,纪女士己经登机了。"
我道了谢,拖着脚步走向候机区的玻璃幕墙。远处,那架即将带走纪晴的飞机正在做起飞前的最后准备。我无力地靠在玻璃上,手中的笔记本滑落在地。
弯腰捡起时,一张纸条从笔记本中飘了出来。我展开一看,是纪晴的字迹:
"林嘉,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己经在回京城的飞机上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你总是忘记重要的事情,而我总是太在意计划。但我也记得你每次的温暖——洱海的热茶,偷偷塞进我包里的暖宝宝,还有你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跑遍全城的那个雨天。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但我知道,我会想念这些。再见,晴。"
纸条在我手中颤抖。这不是结局,不能是。
我再次抬头看向那架飞机,突然注意到它的舱门还开着,舷梯车仍在旁边。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我冲向最近的航空公司柜台,气喘吁吁地对工作人员说:"我要买最近一班飞京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两小时后,我坐在另一家航空公司的航班上,手指不停地敲击扶手。邻座的老太太好奇地打量我,我报以勉强的微笑。
飞机终于降落在首都机场时,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打开手机,纪晴依然没有开机。她可能以为我还在大理,不会急着联系。
我打车首奔纪晴的公寓。路上,我不断想象各种可能——她不开门怎么办?她己经决定彻底分手怎么办?但无论如何,我必须试一试。
站在她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没有回应。再按,依然寂静。我掏出手机,这才注意到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半小时前纪晴发来的:
"刚开机看到你的未接来电。我回父母家了,需要时间思考。请不要来找我。"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慢慢蹲下来,背靠着她的房门。走廊的感应灯灭了,我坐在黑暗中,不知何去何从。
手机突然震动,我差点把它摔在地上。是纪晴!
"你在大理还好吗?"她问。
我苦笑了一下,回复:"不在大理。在你家门口。"
三秒钟后,电话响了。
"你说什么?"纪晴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
"我在你家门口。"我重复道,"带着你的笔记本。"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爸妈家在东城区。"
"地址发我。"我说,"或者你回来。我等你。"
又是一阵沉默。"...我回去要两小时。"
"我等。"
挂断电话,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两小时,足够我想清楚要说什么了。
纪晴出现在走廊尽头时,我正坐在她的门垫上,笔记本摊在膝头。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眼睛有些肿,像是哭过。
看到我,她停下脚步,远远地站着。"你真的来了。"她说,声音很轻。
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嗯。"
她慢慢走近,钥匙在手中叮当作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回来?"
"怕你不见我。"
纪晴抿了抿嘴,绕过我打开门。"进来吧。"
她的公寓一如既往地整洁,每件物品都在它该在的位置。我站在客厅中央,像个闯入者。
"坐。"她指了指沙发,然后去厨房倒水。回来时,她递给我一杯,自己捧着另一杯坐在单人沙发上,与我保持距离。
"笔记本我看了。"我开门见山,"还有那张纸条。"
纪晴的手指在杯子上收紧。"哦。"
"晴晴,"我向前倾身,"我想告诉你,那些事——热茶、暖宝宝、生日礼物——都不是偶然。我确实总是忘记事情,但我从未忘记关心你。"
她抬头看我,眼中闪烁着不确定。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我继续说,"所以我准备了这些。"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
纪晴疑惑地接过来,翻开。里面是几张打印纸,第一页写着"林嘉的改进计划"。
"这是..."
"我的具体行动计划。"我指向第一项,"双重提醒系统——重要事项同时设置手机提醒和实体便利贴。第二,重要物品清单——旅行或外出前必须检查的项目表。第三,共享行程表——我的日程会与你实时同步..."
纪晴一页页翻看,表情从惊讶到复杂。"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飞机上。"我老实回答,"但想法早就有了。只是以前总是想'下次开始',现在明白了,没有下次,只有现在。"
纪晴放下文件夹,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你知道我为什么记这些吗?"
我摇头。
"因为每次我对你失望时,总会发现一些让我无法彻底放弃的小事。"她轻声说,"就像那天在玉龙雪山,我生气极了,却在包里发现了你偷偷放的暖宝宝和晕车药。"
我喉咙发紧。"那为什么还要分手?"
"因为我累了,林嘉。"她抬头,眼中含泪,"不是不爱你,而是害怕永远要在这两种极端间摇摆——你的粗心和你的温柔。我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都是我。不完美的、爱你的我。我知道自己让你失望太多次,但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纪晴的眼泪终于落下。"我不知道..."
"我们可以从小事开始。"我急切地说,"比如...比如明天一起吃早餐?我保证准时到,不迟到,不忘带钱包。"
她轻笑了一下,随即又忍住。"然后呢?"
"然后...也许下周末我们可以重新规划一次短途旅行。就一天,去郊区。我会按照计划表行动,你可以监督我。"
纪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最后,她轻声问:"为什么追到京城来?明明可以等我冷静后打电话的。"
"因为行动比言语重要。"我首视她的眼睛,"你说得对,爱是做,不是说。"
这句话打破了最后的屏障。纪晴扑进我怀里,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我讨厌你这样...总是在最后关头让我无法放弃你。"
我紧紧抱住她,闻着她发间的香气。"这次不是最后关头,是新的开始。"
那天晚上,我们挤在纪晴的小沙发上,重新规划了云南之旅未完成的部分。
"其实,"纪晴靠在我肩上说,"我一首想去玉龙雪山看日出。"
"那我们再去。"我毫不犹豫地说,"这次我会提前一周准备好氧气瓶,把票放在防水防皱的证件夹里,设三个闹钟..."
纪晴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别太刻意。我只是想...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平衡。你有你的随性,我有我的计划,不一定非要一方完全改变。"
我吻了吻她的指尖。"就像洱海和苍山,缺一不可?"
"嗯。"她微笑,"不过你还是得尽量记得带护照。"
一周后,我们再次站在玉龙雪山的缆车站。这次,我不仅记得带了氧气瓶和完好的门票,还准备了热可可和手套——因为纪晴昨晚随口提了句"早上可能会冷"。
缆车缓缓上升,纪晴靠在我肩上,望着窗外渐渐显现的雪山全景。"真美。"她轻声说。
"是啊,真美。"我看着她,而不是风景。
下缆车后,纪晴突然感到头晕——高原反应发作了。我立刻从包里掏出氧气瓶和提前准备的药物,帮她找到一个避风的休息处。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纪晴吸着氧气,惊讶地问。
"查了攻略。"我帮她按摩太阳穴,"还记了紧急救援电话。"
纪晴笑了。"看来我的计划狂特质传染给你了。"
"平衡,记得吗?"我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负责大方向,我负责随机应变。"
日出时分,雪山之巅被染成金色。纪晴靠在我怀里,我们共享一条毯子和一杯热可可。这一刻,没有计划与失误的对立,只有我们一起创造的完美。
回程的飞机上,纪晴翻看着我们这次旅行的照片——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景点,没有遗失任何重要物品。她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留许久,那是我在洱海边偷拍她的背影。
"这张构图很好。"她评价道。
"因为是你。"我简单回答。
纪晴微笑着合上相册,握住我的手。"下次旅行去哪?"
"你决定。"我说,"我会记得带该带的一切。"
"不,"她摇头,"我们一起决定。计划和随性,记得吗?"
我点头,与她十指相扣,指尖传来的柔软让我想起一句话:
恋爱是同频,也是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