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俊深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专注，他盯着那个牡丹花头像，一遍遍地看。
那句“整理白天的资料”和“回学校还要用呢”的回复，每个字都透着颜婉蓉特有的气息——认真、妥帖，还有一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
他心头那点说不清的失落，被另一种欣赏的情绪压了下去。指尖悬在屏幕上，想打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那你也别太累了。”——太亲密了。
“注意身体。”——太老气了。
删删改改半天，最后只剩下最干巴巴的几个字：“噢，这样，那你忙呗。”
点击，发送。
那个绿色的消息气泡孤零零地浮在那，像他此刻悬着的心。叶俊深把手机扣在胸口，屋里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时间一分一秒地爬，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显得太冷淡，或者太不耐烦了。
就在他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时，屏幕倏地亮了，轻微的震动从胸口传来。
他猛地拿起手机。
颜姐：好的，早点休息。
简简单单六个字，后面还跟了一个弯月表情。
叶俊深胸口那股沉郁瞬间散了个干净，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把手机放到枕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在床上躺平。
他又拿过手机，把那六个字看了好几遍，好像能从里面分析出什么摩斯密码。
好的……嗯，表示她收到并且理解了。
早点休息……这是在关心我吧？肯定是。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思绪乱糟糟地缠成一团。
颜婉蓉的身影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她说话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处理事情时冷静周全得让人心安，还有……在车站时，她站在自己身前，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顶的话，那个背影，他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
想到她，胸腔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胀，还有点透不过气。
想念她，想立刻见到她。
哪怕只是隔着屏幕，收到她一个表情，都能让他揣摩半天。这种抓心挠肝、患得患失的感觉，在他和柳悦谈恋爱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过。
这念头一冒出来，像带着电流，烫得叶俊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呆坐着，环顾这间伴随他长大的卧室。斑驳的墙壁，吱呀作响的旧木衣柜，窗外是无边的田野和寂静。
而她呢？住在窗明几净的高档小区，开着奥迪，举手投足都是他模仿不来的优雅从容。
她是老师，他是学生。
这道坎，比年龄的差距更让人无力。
叶俊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软的旧T恤，又想起院里那辆沾着泥点的电动车。
一个是云端上精心养护的牡丹，一个是在泥地里野蛮生长的狗尾巴草。
“呼……”
他长长地、带着无尽烦闷地吐出一口气，重新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睡意全无。
他烦躁地摸过手机，屏幕的光再次刺亮了他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划开那个熟悉的绿色音符图标。
抖音的界面花里胡哨地跳出来。喧嚣的音乐和夸张的段子扑面而来，吵得人脑仁疼，却也恰好能盖住心里那些更烦人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地划着屏幕，一个接一个的视频闪过，什么也没看进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手机从手里滑落，砸在枕头上。屏幕上，一个主播正声嘶力竭地喊着“家人们，上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