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巷与绷带
哥谭市的雨，总是带着一股机油、垃圾和某种更深沉、更腐朽事物的混合气味。
它不是横滨那种带着咸腥的海风骤雨，而是连绵、冰冷，如同这座城市的眼泪，永无止境地冲刷着它的罪恶，却又永远洗不干净。
雨水在肮脏的沥青路上汇成浑浊的溪流，倒映着霓虹灯破碎而扭曲的光影，像是地狱入口处摇晃的烛火。
在这片名为“犯罪巷”的街区深处，一个更幽暗、散发着刺鼻尿臊和腐烂食物气味的死胡同里，空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一阵诡异的扭曲。
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撕裂，发出低沉的、近乎次声的嗡鸣。几片被雨水打湿的旧报纸被卷起，打着旋儿飞上半空，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撕得粉碎。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被“吐”了出来，重重地摔在湿漉漉、满是污秽的地面上。积水溅起，弄脏了他原本考究但此刻己破损不堪的黑色外套。
那是一个少年。
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几乎全身都缠绕着洁白的绷带——脖颈、手腕、甚至从敞开的领口隐约可见锁骨下方也缠绕着。
雨水很快浸湿了它们，透出底下模糊的、新旧交叠的伤痕轮廓。他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被世界遗弃般的脆弱感。
然而，这脆弱感在他睁眼的瞬间，便如晨雾般消散无踪。
那是一双鸢色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里面没有一丝初临陌生之地的迷茫或惊恐，只有一片死寂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像是冻结了千年的寒潭。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最终从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坠落，他对此毫无反应。
他——津岛修治，或者说，港口黑手党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缓缓坐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感，完全无视了身体与冰冷地面撞击可能带来的疼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污水弄脏的黑色大衣袖口，又抬手摸了摸脖颈上湿透的绷带，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啊呀……”一声轻叹从他淡色的唇间逸出，听不出情绪，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厌倦，“真是……糟糕透顶的着陆点呢。”
他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质感，却又有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漠然。
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两堵斑驳、肮脏、爬满霉斑和意义不明涂鸦的高墙，狭窄地挤压出一线阴沉得如同墨汁泼洒的天空。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冰冷地、密集地砸落，在他身下汇聚成浑浊的小溪流，冲刷着他同样冰冷僵硬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尿液挥发以及工业废气的混合气味，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这里不是横滨。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剧烈的酸痛和冰冷带来的僵硬感瞬间传遍全身。他穿着港口黑手党标志性的黑色长大衣，此刻早己湿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绷带，那些缠绕着他身体、隐藏着无数秘密和伤痕的绷带，也吸饱了水，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令人烦躁的束缚感。
腹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这是他在一次黑手党任务中的旧伤，本应该结痂，但由于他的跳海举动，伤口重新崩裂。
他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冰冷潮湿的砖墙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带来火辣辣的痛楚，喉咙里还残留着海水的咸腥。他迅速扫视西周。狭窄的后巷，堆满散发着酸臭的垃圾箱，几只的老鼠在阴影处窸窣窜动。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汽车喇叭声，还有某种低沉的城市嗡鸣，混乱、嘈杂，充满了腐朽和暴力的气息。这气息，与横滨的某些角落何其相似，却又带着一种更加……原始和癫狂的底色。
“哥谭……”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脑海中，像是从某个遥远信息片段里翻检出来的。一座被诅咒的城市，犯罪的天堂，黑暗骑士的领地。有趣。他扯了扯嘴角，一个嘲讽的弧度在苍白的脸上晕开。从横滨港的深海漩涡，首接丢进了哥谭最肮脏的后巷？这穿越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身体在发出强烈的抗议，失温、疲惫、可能存在的内伤。他需要能量，需要信息，需要摆脱这身湿透碍事的大衣，最重要的是——需要钱。
就在他试图扶着墙壁站起来时，巷口的光线被几个摇晃的身影挡住了。
哦，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三个混混，浑身散发着廉价酒精和汗臭味的身影堵住了狭窄的出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穿着肮脏的背心，露出胳膊上模糊的刺青。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青年，一个手里掂量着一根生锈的铁管，另一个则猥琐地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少年。
“嘿，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光头壮汉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一只迷路的、湿漉漉的小鸟？这身打扮……玩角色扮演呢？还是哪个变态富豪的宠物跑出来了？”
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太宰治身上虽然破损但质地明显不凡的黑色大衣，以及少年那张即使在狼狈中也难掩精致俊美的脸。
“小子，算你倒霉。哥几个今晚手头紧。”光头壮汉往前逼近一步，雨水顺着他油亮的头顶滑落，“识相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衣服也脱了！不然……”他晃了晃沙包大的拳头，威胁意味十足。
他身后的两人也狞笑着围了上来，铁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太宰治缓缓抬起头，鸢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三人。那眼神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几件即将报废的物品。
“真是……吵闹的苍蝇。”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
“你说什么？！”光头壮汉被这轻蔑的态度激怒了，猛地伸手抓向太宰治的衣领，“找死！”
就在那只粗糙的大手即将触碰到少年脖颈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一帧。
太宰治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仰，精准地避开了抓来的手。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无比地戳在壮汉手腕内侧的某个点上。
“呃啊！”壮汉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剧痛和麻痹感瞬间从手腕蔓延至整条手臂，仿佛被高压电击中，他控制不住地惨叫一声，整条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两人一愣。
“妈的！一起上！”拿铁管的青年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抡起铁管就朝太宰治的头部狠狠砸下！风声呼啸，带着致命的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