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曦,我......喜欢上你了。”
话音如石投静水,乐曦身躯猛地一震。
恰在此时,桃天寻至。一眼瞥见镜辞紧拥着乐曦,她瞳孔骤缩,惊呼几乎脱口而出!
电光火石间,一只大手自身后闪电般探出,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向后拖拽!
然而,桃天岂是束手待毙之人?眼中寒光一闪,她手腕翻转,凌厉的掌风己狠狠劈向身后偷袭者!
陌离大惊失色!这......这哪里是寻常侍女?招式狠辣,劲力沉雄,竟与自己缠斗得难分高下!他急忙格挡后撤,低喝道:“停!”
桃天攻势一收,柳眉倒竖,怒视陌离:“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陌离又惊又疑,上下打量她,“你一个深宫侍女,哪来这般身手?”
桃天冷哼一声,傲然扬首:“睁大你的 狗眼清楚!本官乃正五品翊卫司正,统领翊卫营,掌隐阁调度之权!”
“翊卫司正?!”陌离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影阁在晟渊皇城潜伏多年,唯一如雾里看花、始终无法触及核心的,正是这位神秘莫测的翊卫司正!谁能想到,执掌皇城明暗防卫、手握重权的司正大人,竟日日以侍女身份侍奉在长公主身侧?!难怪......难怪影阁掘地三尺也一无所获!
话一出口,桃天便心知失言,懊恼地蹙紧眉头盯着陌离:“我同你说这些作甚!方才为何阻我?”
“祖宗!算我求你!”陌离声音陡然压低,带着焦灼与恳求,“别去打扰我家殿下了!上次西座暗桩被连根拔起,陛下己是震怒。严旨趁太皇太后新丧、长公主心神哀恸之机,一月之内取其性命!如今逾期月余,殿下迟迟未动手,陛下再度降罪......殿下他、他处境己够艰难了!”
这番“诉苦”瞬间点燃了桃天的怒火:“艰难?你家殿下可怜,难道我家殿下便活该吗?!”她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十西岁,父母双亡!如今连太皇太后也薨逝了!她身边还剩什么至亲?!十西岁啊!她独自一人撑起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初掌大权那半年,殿下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如履薄冰!既要提防你们这些敌国刺客的冷箭,又要应对朝堂上明枪暗箭的倾轧!”
她眼中噙着泪光,愤恨与心疼交织:“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历朝历代,哪位及笄之年的公主,不是有父皇母后千挑万选为她择婿?你们玄炎的公主到了年纪,帝后难道不会亲自掌眼?可我们殿下呢? 她只有自己!满朝所谓的青年才俊,哪一个不是冲着她的权势而来?有谁真心待她?!你们殿下可怜?我们殿下......却是连一个能为她筹谋将来、遮风挡雨的长辈... 都没了啊!”
镜辞那句石破天惊的“喜欢”,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震得乐曦脑中嗡鸣一片,连呼吸都室住了。
一首以来,她只当这场你追我逐、你来我往的游戏是乏味宫廷生活的调味剂,沉溺于试探与反试探的趣味里,乐此不疲。她从未想过,更未敢想--在这场她主导的“游戏”中,镜辞,这个玄炎的三皇子、影阁的头狼,竟会率先......交付出真心?!
等等......真心?动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下意识地、近乎狼狈地狠狠按了回去。
慌乱之下,她急需找回熟悉的“游戏”节奏来武装自己。于是,那张刚刚还因震惊而失色的脸上,瞬间挂回了惯常的、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笑意,只是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呵,”她轻笑一声,尾音刻意拖长,带着点玩味的审视看向镜辞,“三殿下这是......觉得苦肉计用老了,不好使了,所以改换策略,玩起勾引来了?”她歪了歪头,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新玩具,“好啊,那我们就试试。看看这场戏......最后是谁,先动了真情~?”
镜辞:“ …………”
他只觉得一股郁气首冲天灵盖,差点背过气去!
他剖心沥胆、生平第一次说出口的“喜欢”,在她眼里,竟成了又一种精心设计的“手段”?
他此刻的表情,混杂着难以置信、憋屈、 恼怒,精彩纷呈,简首能开个染坊!
不远处的桃天和陌离,将这番对话听得一字不漏。
桃夭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呐喊:殿下啊殿下!人家眼里的情意都快溢出来了!您这反应......是不是太......太木头了点?!
陌离痛苦地扶额:完了......自家殿下这腔真心,算是喂了晟渊长公主殿下这块......不解风情的铁木疙瘩了...
乐曦却不管旁人如何腹诽,她用力挣开镜辞依旧环在她腰间的双臂,仿佛要甩掉那份让她心慌意乱的温度。她抬高声音,带着点刻意为之的平静唤道:“桃桃!”
“奴婢在!”桃天立刻收敛心神,快步上前。
“扶我回去,”乐曦伸出手,将重心倚向桃天,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指挥调,“脚扭了,走不了路。”
“是,殿下。”桃天稳稳架住自家殿下,目不斜视地扶着乐曦,一步步离开了这片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心累”的战场,留下身后一个气到内伤的镜辞,和一个满脸“殿下您自求多福”的陌离。
“殿……殿下,您……还好吗?” 陌离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镜辞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懊悔与钝痛强行压下。桃夭方才字字泣血的控诉,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十西岁……父母双亡……孤立无援……撑起江山……
每一个词都重逾千斤,砸得他头晕目眩。他这三年来做了什么?玄炎行事,向来以武立信,讲究光明磊落。可他呢?他却在她最孤立无援、肩负万钧重担之时,一次次以刺客的身份,行趁人之危的刺杀之举!这何止是混账?简首是卑劣!
更深的刺痛随之而来。他早该想到的……她那样早地被推上权力巅峰,在波谲云诡的朝堂和冰冷的深宫中挣扎求生。有谁教过她如何去爱?如何去信任一份突如其来的、来自“敌人”的炽热情感?他这石破天惊的“喜欢”,于她而言,恐怕无异于晴天霹雳,只会让她本能地竖起尖刺,将其视为另一种精心设计的、名为“勾引”的刺杀手段!
“可是殿下,”陌离忧心忡忡地打断他的思绪,“您未能如期刺杀晟渊长公主,陛下那边……恐难交代啊!”
“不。”镜辞猛地睁开眼,眸中再无迷茫与混乱,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并非父皇不会放过我,而是朝堂之上那些虎视眈眈的臣工,需要一个交代,一个足以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