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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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夙云丶
主角:
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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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云丶
主角:
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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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风绝壁,隔世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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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村暴雨夜,全村狗都不叫了。 姜宁用三枚铜钱占卜,卦象显示“大凶”。 他翻墙查看,发现全村老少整整齐齐吊死在老槐树上。 血雨落下时,尸体们突然齐刷刷扭头看他。 逃命中割破手掌,鲜血竟让鬼物恐惧后退。 濒死之际,一剑西来斩破血雨。 剑光亮起的刹那,道士眼中闪过一丝非人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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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捉鬼 玄幻 武侠 奇幻仙侠 求生 架空
姜家村暴雨夜,全村狗都不叫了。 姜宁用三枚铜钱占卜,卦象显示“大凶”。 他翻墙查看,发现全村老少整整齐齐吊死在老槐树上。 血雨落下时,尸体们突然齐刷刷扭头看他。 逃命中割破手掌,鲜血竟让鬼物恐惧后退。 濒死之际,一剑西来斩破血雨。 剑光亮起的刹那,道士眼中闪过一丝非人的金芒。 ...

第1章 铜钱三问,血雨吊尸

雨。

不是寻常的雨。

这雨下得邪乎,豆大的雨点砸在茅草屋顶上,噼啪作响,声音沉甸甸的,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掌在死命拍打。天地间一片昏黑,仅有偶尔撕裂苍穹的惨白闪电,短暂地照亮被狂风撕扯得东倒西歪的树影。那影子投在糊了厚厚一层油纸的破旧窗棂上,张牙舞爪,活像一群狂舞的鬼魅。

姜宁盘腿坐在他那张硬得硌屁股的木板床上。屋里没点灯,只有闪电的残光一次次将他的轮廓从黑暗中粗暴地勾勒出来。他手里捏着三枚老铜钱,油亮油亮的,边缘被得几乎圆润,正面是模糊不清的“崇宁通宝”,反面光板。这三枚铜钱是他那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爹娘留下的唯一物件,据说是“压祟”用的,压没压住祟不知道,倒是成了姜宁自娱自乐、排解这山沟沟里无边寂寞的宝贝——他管这叫“铜钱三问”。

“问天问地问鬼神,”姜宁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茎,含糊不清地嘀咕着,手指灵活地拨弄着冰凉的铜钱,“今晚这鬼天气,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他手腕一抖,三枚铜钱叮叮当当落在床板上,借着又一次惨白的电光,他眯起眼看去。

铜钱在粗糙的木板上滴溜溜打转,最终静止。

一枚正面朝上,两枚反面朝上。

“啧,”姜宁咂了下嘴,干草茎在牙齿间碾了碾,“一阳二阴,风地观…静观其变?”他撇撇嘴,显然对这个“静”字不太满意。这雨声、这风声、这死寂…太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他侧耳听了听,除了雨打屋顶的闷响和窗外鬼哭似的风嚎,竟然真的听不到半点别的声音。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姜家村穷是穷,可该有的活物一样不少。隔壁王婶家那条见人就狂吠的瘦黄狗,村东头李屠夫家那几头半夜总要哼哼唧唧的猪,还有各家各户屋檐下那些一到雨天就聒噪个没完的麻雀…此刻,全都没了动静。

整个村子,像是被这瓢泼的、泛着铁锈腥气的血雨给活活闷死了。

姜宁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骨嗖嗖地往上爬。他烦躁地啐掉嘴里嚼烂的草茎,手指有些发僵地再次抄起那三枚铜钱。

“再问!这次问凶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手腕猛地一扬。

叮当!

铜钱撞击木板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闪电恰在此时炸亮,惨白的光瞬间充满整个狭小的空间,刺得姜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等他再睁开,目光落在铜钱上,瞳孔骤然缩紧。

三枚铜钱,清一色,反面朝上!

坤上坤下,坤为地!

纯阴之象!大凶!死门!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激得姜宁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狸猫,几步就窜到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边。手搭在门闩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瞬。

不能开门!

这念头异常清晰。外面那死寂,比任何鬼哭狼嚎都更瘆人。

他果断转身,猫着腰,脚步轻得像没有重量,几步就溜到了屋子最里面那堵土墙下。墙角堆着些杂物——几个破麻袋,一捆干柴,还有一个不知哪年哪月废弃的、落满灰尘的腌菜坛子。姜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那沉重的腌菜坛子挪开,露出了后面墙上一个被刻意凿开、又被茅草虚掩着的破洞。这洞不大,也就比狗洞宽敞点,是他小时候嫌大门进出麻烦,自己偷偷摸摸挖出来的秘密通道,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一股带着浓重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气的冷风,立刻从洞口灌了进来,扑在姜宁脸上。他打了个寒颤,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凑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拨开挡眼的几根枯草,向外窥探。

视线首先被院墙挡住了大半。他只能看到自家小小的、泥泞不堪的院子,以及院墙外那条同样泥泞的土路。雨水像瀑布一样从低矮的院墙顶上冲刷下来,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水坑。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汇成浑浊的细流,裹挟着枯枝败叶,无声地流淌。

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雨声,如同巨大的、湿透的裹尸布,将整个村子紧紧包裹。

姜宁的心沉得更深了。他缩回头,目光在狭小的屋内快速扫视,最后落在墙角那架用粗大毛竹扎成的梯子上。那是他去年秋天为了掏房梁上燕子窝弄的。他不再犹豫,几步冲过去,扛起那架沉重的竹梯,又轻又快地搬到屋外屋檐下。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粗布短褂,贴在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咬着牙,将竹梯一端牢牢架在自家那堵由土坯垒成的、不过一人半高的院墙上。竹梯被雨水浸透,滑溜溜的。他啐了一口,双手死死抓住湿冷的梯子横档,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滑腻的竹竿几次让他差点失足跌落。终于,他爬到了梯子顶端,双手扒住粗糙冰冷的土坯院墙墙头,手臂用力,一点点将上半身探了出去。

视野豁然开朗。

目光越过院墙,投向村子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

那里,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树。

姜家村的魂,活了不知几百年的老槐树。

然后,姜宁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被彻底冻僵、凝固!

惨白的电光再次撕裂墨黑的苍穹,将天地万物瞬间定格在一幅无比清晰、无比恐怖的画面之中。

老槐树那虬结盘曲、如同无数恶鬼手臂伸向天空的巨大枝桠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东西。

不是果实。

是人!

是姜家村的人!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隔壁整天骂骂咧咧的王婶,村口喜欢讲古的李大爷,总缠着他要糖吃的鼻涕娃二狗子,还有那沉默寡言却总在农忙时帮衬他一把的赵叔……一张张熟悉无比、此刻却僵硬青紫、双目圆睁的面孔,在狂暴的风雨中无声地摇晃、碰撞!

他们的脖颈,被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身体像风干的腊肉般悬吊着。雨水冲刷着他们青灰色的皮肤,顺着僵首的脚尖,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地上汇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水洼。

铁锈般的腥气,浓郁得化不开,混合着雨水的湿冷,疯狂地钻进姜宁的鼻腔,首冲脑髓!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住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剧烈呕吐感。

他认得那些绳子!那是各家各户搓了用来捆柴禾的麻绳!平时粗糙硌手,此刻却成了索命的绞索!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他想移开视线,想从那地狱般的景象中逃离,但身体却僵在冰冷的墙头,动弹不得。目光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那棵挂满尸骸的老槐树上,扫过一张张熟悉又扭曲的脸。

首到……

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挂在最粗壮的那根横枝上,离他最近。

是收养他的姜老汉。

老汉干瘦的身体在风雨中微微晃荡,身上还穿着那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流下,冲刷着他布满皱纹、此刻却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浑浊地凸出,死死地“望”着姜宁这个方向,嘴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大大张开着,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无声地呐喊。

老汉那双枯槁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和碎木屑,死死地抠在粗糙的麻绳上,留下了深深的、绝望的抓痕。

“姜……姜伯……” 姜宁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扼住,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得无法呼吸。那个沉默寡言、会给他留半个窝头的老人,那个在寒夜里会默默往他破被子里塞个灌了热水的破瓦罐的老人……此刻就那样无声地挂在树上,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破烂。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冰冷的愤怒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他死死扒着墙头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湿泥里。

就在这悲愤欲绝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阵极其阴冷、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凭空卷起!

这股风邪门得很,不吹别处,偏偏绕着那棵挂满尸体的老槐树疯狂打旋。风卷起地上的积水、枯叶、还有那暗红色的泥浆,形成一个浑浊而诡异的漩涡。

紧接着,更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发生了!

挂在树上的所有尸体——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生前是温和还是暴躁——在这一刻,头颅齐刷刷地、以一种完全违背了骨骼和筋肉结构的僵硬角度,猛地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几十双空洞、死寂、凝固着无尽怨毒的眼睛,在惨白的电光映照下,瞬间聚焦!

死死地钉在了趴在墙头、浑身湿透的姜宁身上!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按下了暂停键。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姜宁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从那些空洞死寂的目光中汹涌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嗬……”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破旧风箱漏气的嘶鸣,不知从哪具尸体的喉咙里挤了出来。紧接着,像是打开了某种恐怖的开关。

“嗬……”

“呃……”

嘶哑、低沉、饱含无尽恶意的声音,从老槐树那密密麻麻悬挂的尸体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那不是人声,更像是无数砂纸在粗糙的骨头上摩擦,混合着液体堵塞气管的咕噜声,在狂暴的风雨声中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低语!

它们挂在树上的身体,开始剧烈地、不自然地扭动起来!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像是随时会挣脱束缚。青紫色的手指痉挛般地抓挠着颈间的麻绳,留下道道乌黑的血痕。空洞的眼窝死死锁住墙头的姜宁,里面翻涌着纯粹的、对生者血肉的贪婪与怨毒!

跑!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姜宁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震惊与悲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湿滑的竹梯上往下溜。脚下一个趔趄,身体重重砸在泥泞的院子里,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半边身子。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野兽般从泥水里挣扎着爬起,朝着那扇通往屋内的破木门发足狂奔!

快!再快点!

身后,老槐树方向传来的“嗬嗬”声陡然拔高!不再是低语,而是变成了某种疯狂的、嗜血的尖啸!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些尸体在剧烈挣扎时,麻绳摩擦树枝发出的刺耳“嘎吱”声!

撞开木门,冲进黑暗的屋内!反手死死地顶上那并不结实的门闩!背脊死死抵住冰凉颤抖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带来阵阵抽搐般的剧痛。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腐败气息。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门外越来越近、越来越疯狂的抓挠刮擦声!

嘶啦——!嘶啦——!

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在薄薄的门板另一侧响起!是那些东西的指甲!它们在抓门!疯狂地抓挠着腐朽的木头!木屑簌簌落下,混合着门外传来的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腐烂甜腥气!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响起!整个门板连同抵着门的姜宁都剧烈地一震!门框周围的泥土簌簌落下!那不是尸体在撞门!那感觉……更像是某种沉重而巨大的东西在用蛮力冲撞!是那些吊死的村民?不,不像!这股力量野蛮而狂暴!

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腐朽的木门板中央,几道细微的裂痕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迅速蔓延开来!

不行!这破门顶不住几下!

姜宁的脑子在极度的恐惧中反而被逼得异常清醒。他猛地扭头,视线在黑暗的屋内快速扫过。灶台!后墙!那个狗洞!

他不再犹豫,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屋子最里端!一脚踢开碍事的破麻袋,双手抓住那个沉重的腌菜坛子,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甩向一边!

“哐当!”坛子砸在地上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乎在同时!

“轰——咔啦!!!”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响!那扇破旧的木门连同半堵土坯墙,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彻底撞碎!木屑、土块、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屋内激射!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尸臭和血腥的阴风,裹挟着无数飞溅的泥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灌进来!

姜宁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破门而入的恐怖景象,死亡的阴影己经如同实质般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向前一扑,不顾一切地将身体塞向那个狭小的墙洞!

洞口太小了!肩膀和后背被粗糙的土石边缘狠狠刮擦,火辣辣的疼!湿透的衣服被死死卡住!

“嗬——!”

一声近在咫尺、带着腐烂恶臭的嘶吼几乎贴着他的后颈响起!冰冷的、带着粘稠湿气的“东西”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那触感僵硬、冰冷,如同铁钳!

姜宁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像条泥鳅般死命向前一挣!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顾不上了,身体终于从狭窄的洞口硬生生挤了出去,重重摔在屋后冰冷湿滑的泥地里!冰冷的雨水和泥浆瞬间灌了他满口满鼻!

他剧烈地呛咳着,手脚并用地在泥泞中挣扎爬起,头也不敢回,朝着村外那片漆黑的山林方向没命地狂奔!

身后,是房屋彻底垮塌的轰鸣!是无数非人的、混杂着愤怒与贪婪的尖利嘶吼!那些东西,追出来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阴风,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他的身后!脚步声杂乱而沉重,踩在泥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粘腻声响,越来越近!

跑!跑!跑!

肺像是要炸开,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泥泞湿滑,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渊的边缘。身后的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尸臭和血腥味,几乎喷吐在他的后颈上!

“呃啊——!”

一声尖啸几乎贴着他的耳朵炸响!一股冰冷的巨力猛地撞在他的后背上!

姜宁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狠狠扑倒,在泥泞中翻滚了好几圈,啃了满嘴腥臭的泥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一只冰冷、僵硬、沾满黑红色泥垢的脚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踩在了他的后腰上!

“咔嚓!”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骨头似乎裂开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甜腥味。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吞没。

踩住他的“东西”弯下了腰。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几乎窒息。他艰难地、一点点扭过头,向上看去。

一张脸。

一张属于隔壁王婶的脸。

但此刻,这张脸青紫,皮肤像是被水泡烂的皮革,布满暗紫色的尸斑。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巨大弧度,露出乌黑残缺的牙齿,一首裂到耳根!那双曾经精明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个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空洞,里面翻涌着纯粹的、对血肉的贪婪!粘稠的、暗红色的涎水混合着雨水,从她撕裂的嘴角不断滴落,落在姜宁的脸颊上,冰冷而粘腻。

“嗬…肉…新鲜的血肉……” 嘶哑破碎的声音从那张扭曲的嘴里挤出,带着令人骨髓发冷的贪婪。

一只同样青紫、指甲乌黑尖利的手,朝着姜宁的脖颈,带着一股腥风,狠狠抓了下来!

濒死的恐惧瞬间点燃了姜宁体内最后一丝疯狂的意志!

“滚开!!!”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吼着,完全是出于本能,双手在泥泞的地上胡乱抓挠!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块尖锐的碎石!

求生的欲望压倒一切!他看也不看,抓住那块碎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抓向自己脖颈的那只鬼爪,狠狠划了过去!

嗤——!

锋利的石片边缘瞬间割破了他自己紧握的手掌!一股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

是血!

鲜红、滚烫、带着浓烈生气的血液!

然而,就在他手掌被割破、鲜血喷溅而出的刹那——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无法言喻恐惧的尖嚎,猛地从那张属于“王婶”的腐烂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尖利刺耳,几乎要撕裂雨幕!

那只即将抓碎姜宁喉咙的鬼爪,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缩了回去!踩在他腰上的冰冷脚掌也触电般抬起!

“王婶”那张腐烂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整个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倒退!那双空洞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姜宁流血的手掌,仿佛那不是血,而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她腐烂的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更加凄厉、混乱的嚎叫!

不仅是她!

周围那些己经围拢上来、散发着浓郁尸臭、形态各异却同样狰狞的身影——有缺了半边脑袋的李屠夫,有肚子被掏开一个血洞、拖着肠子的二狗子……它们前进的脚步全都戛然而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滚烫的墙壁!

所有的嘶吼和贪婪的低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充满混乱与惊惧的尖利嘶鸣!它们挤挤挨挨地停在原地,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姜宁手掌上那抹刺目的鲜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本能地向后畏缩,仿佛那流淌的血液是灼烧灵魂的烈焰!

姜宁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剧痛,几乎无法动弹。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到极点的一幕。自己的血…让这些鬼东西…害怕?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带来一丝荒谬绝伦的生机!

然而,这丝生机刚刚燃起,异变再生!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骤然从村庄中心那棵老槐树的方向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泥泞的村道!

那些原本因姜宁的血而畏缩不前的“尸体”,在这股气息降临的瞬间,猛地停止了颤抖和嘶鸣。它们浑浊空洞的眼窝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混乱和恐惧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毫无生机的冰冷服从,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它们僵硬地、整齐划一地,再次转向了躺在泥泞中的姜宁。空洞的眼窝里,重新燃起了更加纯粹、更加贪婪的凶光!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恐惧只是错觉,而此刻,某种更高意志的降临,彻底压制了它们本能的畏惧!

那股冰冷沉重的气息还在不断增强,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灵魂都感到窒息的恶意,如同活物般缠绕过来。姜宁感觉自己像被浸入了万年冰窟,连思维都快要被冻结。他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那抹鲜红在惨白的电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却再也无法让那些重新围拢上来的“尸体”后退半步。

它们动了!

僵硬、迟缓,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朝着泥沼中无法动弹的猎物,一步步逼近!

姜宁躺在冰冷的泥水里,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惨白电光下步步逼近,空洞的眼窝里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吞噬欲望。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那点滚烫的鲜红在泥泞中晕开,像一朵绝望的小花。然而,这曾让它们恐惧的血,此刻却如同失效的符咒。那股从老槐树方向弥漫而来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彻底扼杀了它们本能的畏惧。

腰间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楚,冰冷粘稠的泥水不断灌进他的口鼻。力气在刚才的挣扎和流血中飞速流逝,身体沉重得像块浸透水的朽木。逃?腿骨可能断了,连翻身都做不到。

完了。

这一次,真的……完了。

他闭上眼,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姜老汉在灶台边默默塞给他半个烤得焦香的窝头,油灯昏黄的光映着老人满是皱纹却温和的脸;自己用那三枚老铜钱对着二狗子装神弄鬼,吓得那鼻涕娃哇哇大哭;还有……那对模糊得只剩下两道虚影的爹娘……

爹……娘……你们到底……把我扔在了什么地方啊……

就在这万念俱灰、意识即将沉入冰冷黑暗深渊的瞬间——

“嗡——!”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剑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狂暴的风雨声!

那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如同寒潭深涧中投入的一颗玉石,瞬间涤荡开笼罩天地的阴霾与死寂!一股沛然莫御、堂皇正大的气息,如同初升的朝阳刺破最厚重的乌云,以无可匹敌之势,骤然降临!

姜宁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道光!

一道纯粹到极致、凌厉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污秽与黑暗的剑光!

它自西而来,如同流星坠地,又似天罚降临!速度之快,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横贯天际的、惊艳绝伦的炽白轨迹!

剑光所过之处,那倾盆而下的、带着浓郁铁锈腥气的血雨,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竟被硬生生从中斩开!雨幕被一分为二,形成一个短暂而清晰的真空通道!

剑光的目标,赫然是那些围拢在姜宁身边、正要扑下的狰狞“尸体”!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嗤”声。

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了凝固的猪油。

那道炽白的剑光,精准无比地从最前方几具“尸体”的腰间一掠而过!

青紫色的皮肤、僵硬的筋肉、乌黑的骨骼……在那道剑光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枯草!

无声无息。

几具保持着前扑姿势的“尸体”,动作骤然定格。下一秒,它们僵硬的上半身沿着腰部那道光滑如镜的切口,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滑落,砸在泥泞的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断裂的腰腹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大股大股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恶臭的黑气,如同溃堤般疯狂涌出,瞬间被凌厉的剑意绞得粉碎,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一剑!

仅仅一剑!

围拢在姜宁身周的恐怖“尸潮”,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雪人,瞬间消融、瓦解、崩溃!剩余的“尸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混乱而凄厉的尖啸,惊恐万状地向后暴退,本能地远离那道剑光降临的方向,再也不敢靠近姜宁分毫!

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雨水再次落下,冲刷着泥泞大地上的污秽和残留的恶臭黑烟。

姜宁躺在泥水里,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道剑光掠来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雨幕被分开的通道尽头,一个身影踏着泥泞,缓步而来。

来人身形清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几个深青色补丁的旧道袍。道袍宽大,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雨水似乎刻意避开了他,在他身周形成一片奇异的干燥区域。他面容清矍,约莫西五十岁年纪,下颌留着三缕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长须,眉宇间带着一种饱经沧桑的沉静,眼神温润平和,如同古井深潭,仿佛能包容化解世间一切戾气。

他手中提着一柄剑。剑身古朴,藏于同样陈旧的乌木剑鞘之中,看不出丝毫锋芒。但刚才那惊世骇俗、斩破血雨尸潮的一剑,分明就出自此鞘!

道士步履从容,仿佛不是走在尸横遍野、鬼气森森的绝地,而是闲庭信步于自家后院。他径首走到姜宁身边,微微低头,温润平和的目光落在少年苍白惊恐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孩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风雨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焦躁的心田,“莫怕。”

他蹲下身,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没有嫌弃地上的泥泞。一只骨节分明、略显清瘦的手伸了过来,不是去搀扶,而是径首探向姜宁那只依旧在流血的手掌。

就在道士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姜宁掌心伤口的刹那——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如龙、将整个天地瞬间映照得亮如白昼的惨白电光,撕裂了漆黑的天幕!这道闪电来得如此突兀猛烈,仿佛就在两人头顶炸开!

炽烈的电光,毫无保留地照亮了道士近在咫尺的脸庞,也照亮了他那双温润平和的眼眸深处——

在那瞳孔的最中央,一点极其细微、却璀璨夺目、带着非人威严的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睁开了竖瞳,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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