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姣姣看着江执韫颓败的样子,心疼地上前,想安慰他。
江执韫却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屈辱、不甘和滔天的恨意!
他看着何家人消失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何振川的冷酷,唐苏月的疏离,尤其是何清珩那冰锥般的眼神和最后那番剥皮拆骨的羞辱……这一切,他都记下了!
往日何清珩对他百般讨好,原来不过是富家子弟对他的羞辱!
还有那个所谓的“秀才院”,于他,那是何等的耻辱!他江执韫,竟然沦落到要和那些真正的寒门穷酸挤在一起!
她何清珩今日是得了失心疯吧!为什么这样对他,难道是因为自己收下了袁姣姣送的手帕?
怎么,他江执韫不能接受别的女人的示好?只能是她何清珩的走狗?
他下意识推开袁姣姣伸过来的手,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里面有复杂的感激,有感动,但更多的是被仇恨扭曲的决心。
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姣姣妹妹,芬姨娘,今日之恩,逸尘铭记于心!他日若得寸进,必百倍相报!”
这话,既是对袁姣姣母女的承诺,更是对何家的宣战!
“顺儿!”他厉喝一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收拾东西!只拿我们自己的!何清珩施舍的那些嗟来之食,一件都不许碰!我们走!”
他所谓的“自己的东西”,除了几件刚到府里曾经穿过的旧衣,几本书,以及最重要的银钱,其中大部分还是他偷偷典当何清珩送的东西所得,确实少得可怜。
他昂着头,带着一种悲愤又决绝的姿态,领着抱着一个小小包袱、垂头丧气的顺儿,在袁姣姣“执韫哥哥保重”的呼唤和芬娘忧虑的目光中,走到何府门口。
等了半晌,见真没人出来挽留自己,鼻子里哼哧两声,大踏步离开了何府。
何家,何清珩,你们等着!等我日后做了那状元郎,你们何家想攀我这根高枝也没机会!
另一处,袁姣姣倚在和芬娘一块住着的院门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杏眼里水光未褪,盈满了复杂的不舍。
她并非全然是芬娘那般,对江执韫全是算计,她确实是存了几分少女真心的好感。
在这偌大何府,她虽被称作表小姐,但身份尴尬,下人们表面恭敬,背地里难免有些轻慢。
只有江执韫,每次遇见她,都会温和地颔首致意,唤一声“姣姣妹妹”,那笑容温润,眼神里是平等的尊重,与对待何清珩这位真正的嫡小姐并无二致。
这份尊重,在袁姣姣敏感的心里,比何清珩那些用金银堆砌的“施舍”更显珍贵,是她贫瘠情感世界里难得的一抹暖色。
如今看他落魄离去,心中不免酸涩。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
芬娘略带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扯了扯袁姣姣的衣袖,将她拉到院墙的阴影下,压低声音数落道。
“你这傻丫头!刚才多好的机会!他身无长物被赶去秀才院那破地方,正是最艰难、最需要人雪中送炭的时候!
你倒好,光顾着掉你那不值钱的眼泪,也不知道赶紧塞点体己银子或者实用的东西给他!让他记着咱们的好!等他日后真有了出息,这就是天大的人情!”
袁姣姣被芬娘说得有些委屈,她咬了咬下唇,抬起泪眼看向芬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隐隐的得意。
她压低了声音:“娘,您急什么呀!女儿又不是傻子!”
她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人,才凑近芬娘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小女儿的狡黠。
“前些日子我精心绣的那方‘竹报平安’的帕子,早就寻机会悄悄送给执韫哥哥了!那可是用了最好的苏杭软缎,还熏了他喜欢的松木香呢!”
芬娘闻言,眼睛一亮,脸上的不满瞬间被精明的赞许取代:“当真?你这丫头,倒是个有心的!”
袁姣姣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娇嗔道。
“那是自然!姣姣知道轻重。现在巴巴地追上去送东西,太刻意,倒显得我们上赶着似的,也容易被夫人那边的人瞧见。等过两日,他在那秀才院里尝到了冷灶冷饭、粗布麻衣的滋味,有了落差,心里正难受的时候……”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与方才的纯情判若两人,“我再寻个由头,装作不经意地去‘探望’他,带些热汤热饭、或是几刀好纸、一块墨锭。那时他正落魄,见我还记挂着他,待他一如从前,这份情意,岂不比锦上添花更让他铭记于心?”
“好!好!这才是我芬娘的好女儿!”
芬娘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慰又带着野心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袁姣姣的脸颊。
袁姣姣其实是芬娘的亲生女儿,自然是不是何振川的种,而是先前入何府前遭生下的孩子,一首叫人养在外头,前两年才认作表妹的遗孤收进府里亲自教养。
两人面上互称婶侄,私下无人,袁姣姣还是会叫芬娘一声娘。
“心思缜密,知道放长线钓大鱼!没白费娘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那江执韫眼下是落了毛的凤凰,他们何家心高气傲瞧不上他,可到底是乡试魁首,只要过了会试殿试,前程不可限量!咱们娘俩在何府终究是无根的浮萍,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袁姣姣被芬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点被认可的满足,顺势依偎进芬娘怀里,娇声唤道:“娘~您放心,女儿心里有数。执韫哥哥他……他是个念旧情的人。”
她想起江执韫临走时看她的那复杂眼神,心中那份少女的情愫又悄悄滋长起来。
芬娘搂着女儿,目光却越过院墙,看向秀才院的方向,眼神幽深。
她轻轻拍着袁姣姣的背,像是安抚,又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
“嗯,有数就好……有数就好。过些日子,京中勋贵女眷们有个赏花宴,听说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会来……姣姣,你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总困在这府里,能有什么大造化。”
“我芬兰香的女儿,绝不能比她唐苏月的女儿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