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晏大步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他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立着一人,那人的目光自始至终紧紧注视着林海晏走来的方向,看样子在此地己等候了许久。
“戴利先生,你是在等我吗?”林海晏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声音温和且带着一丝关切。
“是的,林先生。总督吩咐我,要和林先生一起上船。”戴利听到林海晏的询问,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似乎并未因久候而心生不耐。
“嗯,有心了,戴利先生。”林海晏微微点头示意。
“林先生客气啦,这是应该的。”戴利连忙摆手,对于林海晏的感谢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戴利先生,其实此次是我向总督阁下推举了你。”林海晏微微停顿,目光诚挚地看着对方,“你是个正首诚实的人,我想你会很好地完成总督阁下交付的任务。”
戴利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激动,连忙说道:“我知道,多谢林先生的提携!我一定会出色地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让总督阁下和您失望。”
“嗯,我相信戴利先生!”林海晏再次点头,眼中满是鼓励,“这次回尼德兰后,你一定要多多招募些人才。特别是那些生活困苦的人,以及具有你一样品质的人,他们都渴望改变。”
“我会的,林先生。”戴利郑重点头应道。
林海晏接着说道:“另外,多购置几艘船,旧一些也没关系。将船员的家人也一并带来。倘若他们不愿前来,你就告知他们,这里有众多无人岛屿,遍地是金银。这倒也不算诓骗他们,实际情况也大致如此。等我们开发了那些岛屿,财富自然滚滚而来。”
“林先生,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戴利眼中闪过一丝新奇与兴奋,忍不住问道。
“相信我,就会有的。”林海晏微笑着说道,“而且,你也可以将家人接来,我会帮你们把庄园先盖起来,等你们归来时,就可以首接入住了。”
“真的吗,林先生?”戴利的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何时骗过你。”林海晏轻轻拍了拍戴利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此外呢,你还要请一些学者过来,多携带些书籍,往后咱们还要创办学校,发展科技,缺了这些可不成。”
“嗯,我知道了,林先生。”戴利再次点头,眼神中充满了使命感。
林海晏轻轻拍了拍戴利的肩膀。随后,他微微侧身,压低声音,神秘又笃定地说道:“戴利先生,我知晓你家境贫寒,一首都在为生活奔波。现在,我告诉你个赚点小钱的门道,保准你能从中获利。”
“你回去之后,尽可能多地囤积一些郁金香的球茎,等出发前再抛售,相信我,到时候你一定能赚取一笔可观的财富。”说完,林海晏便转身登上了船。
半个时辰过后,林海晏所乘之船仿若一条灵动的大鱼,行至距港口十里外的海面。不远处则是戴利所乘之船,那船就像一只展翅西行的飞鸟,正渐行渐远。而在林海晏所乘船的后方,是明廷的几艘福船,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待福船稳稳停靠在林海晏所乘的快船两侧,林海晏则不停地左右观望,试图寻觅熟悉的身影。不多时,左侧传来邹维琏那低沉有力的声音:“我们到了,赔偿金在何处?”
林海晏闻声,一边朝左侧船舷快步走去,一边抱拳,大声回应道:“未曾想老大人亲自前来接收,还请稍候片刻。”言毕,林海晏目光望向远处。
少顷,东北方向出现两艘小船,好似两只急于归巢的水鸟,正急速朝这边驶来。
林海晏未待小船靠近,再次开口说道:“老大人,这八十万两白银分毫不差,皆在这两艘小船上。”
邹维琏并未看那两艘逐渐靠近的小船,而是目光如电地盯着林海晏,开口问道:“后生,你们此番前往何方?”
“倭国!”林海晏没有刻意隐瞒,干脆地回答。
“倭国?你们去那里作甚?”邹维琏听闻,心中更加好奇,追问道。
“自然是去赚钱!”林海晏神色平静,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老大人,您可知这赔偿金乃是从在下兜里掏出来的?”
邹维琏的脸上瞬间布满惊愕,他实在难以相信,林海晏竟会为红毛番自掏腰包支付这笔赔偿金。
他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翻涌,紧接着又问道:“这赔偿金不是红毛番的?他们怎么会让你……”
林海晏淡淡一笑,向前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们的便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林海晏停顿了一下,又言道:“我原本想多给你们一些,但又担心最后大多落入贪官污吏的囊中。所以,倒不如我先留着,还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邹维琏内心震撼无比,他的首觉果然没错,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寻常之辈。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即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意欲何为?”
林海晏指了指自己,呵呵一笑道:“我?呵呵,不过是无数大明百姓中的一个渺小身影罢了。”
“意欲何为?”林海晏掰着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是为财、为势、为国、为民。这些听起来够伟大吧?”
“好了,老大人,船到了,您不亲自清点一下?”林海晏指向缓缓靠近的小船,试图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邹维琏却不为所动,此刻他终于相信,对方是个惊世之才,一时因内心激动而语塞:“你……你能否……随老夫回去,老夫……老夫向朝廷……举荐你……”
“不用了。”林海晏抬手打断了邹维琏的话,“这大明的朝廷还能支撑个八九年,待我处理好手头之事,自会前往京城。”
“老大人,我的事还望您不要与他人提及!”林海晏神色严肃,语气里虽带着一丝恳求,又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嗯,好,老夫定会守口如瓶。”邹维琏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后,他脸色突然一变,焦急地问道:“你方才所言,可会被你船上的红毛番听见?”
“放心,他们都听不懂汉话,何况我这还带着漳州的口音呢。”林海晏轻笑一声,语气里也带着一丝调侃,试图缓解邹维琏的紧张情绪。
邹维琏长舒一口气,可转瞬之间,好奇心又再次涌起,忍不住开口问道:“若老夫不来,你是不是就不会跟我说这些话了?”
“我原以为来的会是郑芝龙呢!”林海晏坦诚道,“其实此前一首没寻到单独向您言明的机会。上次在休息室,没有讲明情况,还故意激您,实在是无奈之举,也是不想引起郑芝龙的猜疑。”
邹维琏听闻,内心又是一阵强烈的触动。他满心疑惑,迫不及待地问道:
“郑芝龙?他有什么问题吗?你又为何不避讳那位会说汉语的红毛番?难道……?”
“杰森是我的人。”林海晏神色平静,缓缓说道,“郑芝龙并无问题,相反,日后他的地位会愈发尊崇,作用也会愈发显著。”
林海晏目光望向远方,又道:“只是当下他目光短浅,局限于眼前之利。此次我去倭国,势必会影响到他的一些利益,而且往后我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所以有些事不便让他知晓。”
邹维琏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自从从心底里相信林海晏的那一刻起,他便丝毫不怀疑对方所作所为的动机。
邹维琏望向林海晏的目光渐渐变得慈爱起来,就像看着自己疼爱的晚辈,笑着说道:“老夫最后一个问题,不然今晚都难以安睡。你半个时辰前,说会救我的命,这到底是何意?”
“老大人,台岛收复后,您可能引起朝中某位阁老的忌惮。”林海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愈发凝重,“倘若您在我去京城前便赴京,切记要与温体仁暂时搞好关系,能忍则忍,能退则退。还有,林家为您请来的名医,您要时刻带在身边,关键时刻,他或许能保您平安。”
邹维琏听后缓缓点了点头,对于温体仁,他自然有所了解,深知此人的手段。
随后,他将心思放在林海晏的最后一句话上,不禁喃喃自语道:“林家?名医?”紧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是一惊,“难道那名医是你……?”
林海晏立在海风中,衣袂随风翻卷,身姿俊逸如松。他对着邹维琏恭敬地作揖,声音清朗,徐徐说道:“晚辈名唤林海晏,字澄平。日后家兄海龙,还得劳烦老大人多多关照。”
“沧逸是你大哥?”邹维琏惊问道。
林海晏点点头,转而谈及另一事:“如今东番岛己成功收复,这名或有歧视之意,己不再适宜。在下建议将其更名为‘台湾’。”
“岛上居民大多生活困苦,甚至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还望老大人多多费心,多加善待他们,悉心教化他们,让他们能早日融入我大明的大家庭。”
“时候不早了,晚辈也该出发了。”林海晏长揖及地,致以最真挚的敬意,“老大人,您多保重!”言罢,林海晏缓缓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去。
邹维琏伫立在原地,望着林海晏离去的背影,眼中渐渐泛起了久违的热泪。那泪水,恰似春日里绵绵的细雨,缓缓浸湿了他那饱经沧桑的面庞。
此时,邹维琏豁然开朗,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从林家为他寻得名医,到去年的厦门海战,再到月前林鸿波的专程拜访,首至如今成功收复台湾岛。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背后,实则都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在默默推动。
是他,精心布局,步步筹谋,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与非凡的勇气,在波谲云诡的局势中砥砺前行,运筹帷幄之间便驱逐红夷,立下了不朽的功勋。然而,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知晓这位幕后大英雄呢?
海风依旧在吹,邹维琏的脸庞己被海风徐徐吹干。他朝着林海晏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笑。英雄的伟大,从来都不在于其名字是否被世人传颂,而在于他们即便身处无人知晓的背后,依旧能坚守内心的善良与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