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踩着发光苔藓向更深处跋涉，每走几步，林夕就能看见岩缝里嵌着的人类骸骨，有些还套着腐烂的防护服。
最令她胃部抽搐的是那些蜷缩在角落的小型骨架，孩童的指骨紧紧攥着变形的玩具枪。
"第三次资源战争留下的。"江夜顺着她的目光解释，"当时地堡系统崩溃，平民躲进溶洞等死。"
他的靴子碾过一具骷髅的肋骨。
"辐射苔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异的。"
林夕的胎记突然灼痛起来，脑海闪现的片段中看见无数变异生物跪拜在某座高台前，台上站着黑发金眸，高大挺拔，穿暗红色指挥官制服，气质冷峻的男人。
他的脸模糊不清，暗红制服的领口绣着【文森】。
高台中央类似培养舱中，漂浮着一个与她长相相同的少女，白炽灯在穹顶投下冷冽的光晕，将培养舱切割成一枚透明的琥珀。
幻觉中，林夕指尖不自觉的贴上玻璃，瞬间，她呼吸骤然凝固。
舱内漂浮的少女骤然睁看眼睛与她对视，眼睑下凝着一抹青黑，沉淀着两百年的孤独与疯狂，就像是被永远困在黎明前的阴影里的囚徒。
她的西肢齐肘而断，截面处包裹着半透明的再生凝胶，后脊延伸出十六条输血管，像机械章鱼的腕足，正将淡绿色的营养液注入脊椎接口。
少女的发丝与林夕的长度分毫不差，却因长期浸泡而泛着病态的银白。
她漂浮的姿态极不自然，脊椎被金属支架强行固定成诡异的弧度，仿佛随时会被那些管子扯碎成零件。
林夕的倒影与舱中少女重叠，在玻璃上织出诡异的双重轮廓。
同一张脸，两具躯体，其中一具是正在被拆解成「可修复」的标本。
当视线越过培养舱，后方的巨型水池如液态的深渊般漫延,池底的类人生物在幽蓝的照明下扭曲蠕动，林夕甚是能听见她们破碎咽喉里挤出的哀鸣。
“林夕？林夕！你怎么样？”
她刚回神就被拽进一个怀抱，江夜的怀抱比想象中更冷。
"放开！"林夕没想到江夜会突然转身抱住她，只能用手抵在他胸前，视网膜上再次弹出红色警告。
【目标心率异常】
【血液含氧量超标】
【神经递质异常波动】
这些数据在她眼前疯狂闪烁，让她推拒的动作微滞。江夜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就像被蛊惑了一样。
"林夕..."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不正常的灼热。"你可以全身心相信我。"
右手手指抚上她的后颈，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也不容挣脱。
"为了你，我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江夜近乎贪婪的吸取着独属于林夕的清冽体香，就让他自私一回吧，在回星际联盟之前，让他可以单独拥有林夕一段时光。
“咳咳，队长...”夜枭的电子音突兀插入，“虽然很不好意思出言打断二位调情，但是你能不能看看眼下的状况呢？我们在逃命啊大哥！”
江夜的手臂僵了一瞬，当他终于松手时，林夕看见他琥珀色瞳孔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视网膜下的毛细血管破裂导致。
"抱歉。"他声音沙哑。
夜枭的扫描机器人适时打断这诡异气氛。全息投影展开的瞬间，林夕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所在的溶洞不过是巨大地下网络的冰山一角。投影显示下方三百米处有个规整的椭圆形空间，周围延伸出数十条隧道，整体结构像极了...
"蜂巢。"江夜突然站到她身后，呼吸喷在她耳尖上，"旧时代军用生化实验室，抗核爆级防护。"
他的手指在全息图上规划出路线，呼吸喷洒在林夕耳尖上，"这里有条维护通道，辐射值最低。"
林夕不自然的侧身避开江夜过分靠近的距离，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秘密，凭她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和他抗衡。
"为了我，死了这么多人..."
林夕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着脉冲枪柄，"值得吗？"
洞穴突然安静得可怕，队员们都停下动作看向江夜，这是个禁忌的问题，或许需要队长亲自回答才比较合适。
江夜也有刹那的呆愣，当他抬起手时，林夕以为他要触碰自己，但手指只是悬在半空，像在抗拒某种本能。
"你知道纯净水在星际黑市什么价吗？"他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一升换三艘突击舰。"机械手指转向她左肩，"但你的价值不在于产水，而在于这里，生命之源的异能是启动'方舟'的唯一钥匙。"
"方舟？"
"人类最后延续的希望。"夜枭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某种宗教般的狂热。
"生命之源是巡航在星球脉络中的生命之河，星球和她滋养的万物圣灵的源头。是培育‘完美新人类’的必要物质！
星际联盟成功将这种能量化作了能源，托这个的福，让人类得以继续繁衍。
负有基因缺陷的人，需要定期接触生命之源来稳定状态。不然就会彻底沦为星痕症的患者，丧失人性，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所以我是...钥匙？"林夕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就是你费劲心思保护我的理由？"
江夜的表情裂开一道缝隙。有那么一瞬间，林夕确信自己看见了他眼底翻涌的痛苦。
但下一秒，冷峻的面具又焊了回去。
"不完全对。"他转身走向隧道深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你是锁，也是钥匙。”
林夕跟随江夜向更安全的通道走去，走走停停，差不多也过去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驻扎休息。
休息的时候，队员们轮流守夜，江夜几乎24小时守护在她身边，这让她有种被监视的反感。
“放心睡吧，有我守着你。”
江夜看着背对着他侧躺在睡袋里的林夕，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林夕有些头疼的按住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她有些疑问想和江夜聊聊...
关于那些陌生的片段，关于那个培养仓中，另一个自己。
